入口房门旁,和地板的接合处滑开一扇小门,摆放著某种白色餐具和银色盘子的白木餐盘正送入。
见到这东西的瞬间,我心中一动,无意识之间,从今天凌晨产生的无数疑问又开始在脑海中跃动……我下意识的站起身,垫著脚尖跑近小门旁边,猛然抓住那只正送入餐盘,鲜红、肥胖的女人手臂。
……哗啦啦,饭菜、上司面包、蔬菜沙拉的碟子、牛奶瓶全落在地上。
我以沙哑的声音大叫:「请……请告诉我……我是……我的名字是什么?」
「……」
对方动也不动。白色袖子外冰冷、如红萝卜般的小臂,在我的左右手抓住之下,霎时变成紫色。
「……我……我的名字是什么呢?我不是疯子,我什么都不是……」
「啊——唔……」
外面响起一阵年轻女人的尖叫。被我抓住的紫色手臂开始无力的挣扎。
「快来人……来人啊!七号房的病患……啊!快点……唔唔……」
「嘘、嘘!安静、安静,请你……不要叫。我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现在是……请你土口诉我……那么我就放手……」
……门外一阵啜泣声。
同一瞬间,我双手的力量似乎放松,女人的手臂迅速缩出小门外,啜泣声戛然停止,走廊上响著一阵快跑的啪嚏啪嚏声。
拚命抓住的手臂出其不意地溜掉了,我一屁股坐倒在坚硬的人造石地板上,差一点後脑著地,慌忙中用双手撑住,恍惚转头回望。
这时……又发生不可思议的事。
至目前为止紧绷的心情,随著一屁股坐倒在地的同时放松了,一抹无法形容的可笑感开始从小腹深处升起,完全没办法控制。那是实在难以忍受、非常奇妙的可笑感觉,彷佛……每一根头发都跟著颤动的笑,更似乎是从灵魂深处涌现、撼动全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似乎没有笑到让骨肉四敌绝不罢休的笑。
……啊,哈、哈、哈、哈,真是愚不可及!不知道姓名有什么关系呢?忘记了也没有丝毫不自由,我不就是我?啊,哈、哈、哈、哈。
发觉这一点之後,我更加忍不住的摔倒在地,抱头、捶胸、顿足的大笑。笑……笑……笑……吞咽泪水,哽咽,扭动身体的不停地大笑。
……啊,哈、哈、哈、哈,还有比这事更愚蠢的吗
……是从天而降?抑或由地底升起?这里有我这么一个身世不明的人,而我,也不认识这个人,啊,哈、哈、哈、哈
……到现在为止,究竟曾经在哪里,做过些什么事情呢?接下来又打算做些什么呢?一切无法猜透。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物,啊,哈、哈、哈、哈。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多不可思议、多可笑的事,啊,哈、哈……太可笑了,啊,哈、哈、哈、哈。
……啊,好难过啊,令人无法忍受,我为何会如此可笑?啊,哈、哈、哈、哈。
我无止尽地笑著在地上打滚。不久,我笑到耗尽力气,可笑的感觉忽然完全消失了,我站起身,揉著眼珠仔细瞧著,看到脚趾前面的地上掉著刚才一场骚乱後留下的三片面包、蔬菜碟子、一支叉子,以及还栓著盖子的牛奶瓶。
见到这些东西,不知何故,我脸红了,同时感到一股饥饿感,重新系好掉落一旁的衣带之後,右手立刻抓住尚且有余温的牛奶瓶,左手抓住涂有奶油的烤面包,开始大吃。我用叉子叉起蔬菜沙拉,咀嚼著令人难以忍受的美味,佐以牛奶咽下。吃饱後,我爬上床铺,躺在崭新的床单上,伸个懒腰,闭上眼。
……我应该打盹睡了十五、二十分钟吧?可能因为肚子填饱了!我全身无力,手掌、脚掌暖呼呼的,头脑逐渐化为昏暗的空洞……早上穿梭不停、时近时远的各种在脑海的声响很快消失无踪了。那样无奈……那样不甘……
……路上的扰嚷声,匆促的鞋音、拖著木屐的缓慢脚步声、脚踏车的铃声……远处某户人家传来掸除灰尘的声音。
……高远天际,乌鸦呱噪啼叫……似乎附近的厨房响起玻璃杯破碎的声音……突然,窗外有女人尖叫。
「……讨厌……真的……令人受不了……简直就是……开玩笑嘛……嘻、嘻、嘻、嘻。」
……然後是我腹中胃袋满足的跃动声。这些声音二融合,带领我逐渐走向遥远的世界,进入恍惚的梦境……这样美好的心情,真好
……不久,遥远的地方开始传来一个清楚的奇妙声音,那确实是汽车的喇叭声,恰似大型哨声……哔、哔…哔……哔、哔、哔、哔的,一种特别高亢的声音,我不得不认为那表示有可怕紧急的事情,冲著我来。哔、哔、哔、哔声超越且吓阻了清晨静寂的各种声音,绕向街道处的转角,以惊人的速度,赶往躺著的我头部的方向。顷刻,声音更加迫近,似乎即将钻人我杂乱头发之前,忽然栘向一旁,绕了个大弯,发出极高的吼叫声,徐行约莫一百公尺远,又立刻转变方向,持续发出几乎渗入我耳洞的尖锐声,急速逼近,这才戛然停止,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同时,整个世界一片寂然,我陷入深沉不醒人事的睡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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