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吃了一惊,只怕杜玄二人又如对付赛总管那么对付自己,急忙上跃闪避。
胡斐一纵而前,乘二人身在半空、尚未落下之际,一手一个,又已抓住,这才转过身来,向赛总管道:“你怎么说?”赛总管委顿在地,登觉雄心尽丧,万念俱灰,喃喃的道:“你说怎么就怎么著,又问我怎地?”胡斐道:“快放了苗大侠”。
赛总管向两名侍卫摆了摆手。
那两人过去解开了苗人凤的镣铐。
苗人凤身上的穴道是赛总管所点,那两名侍卫不会解穴。
胡斐正待伸手解救,那知苗人凤暗中运气,正在自行通解,手脚上镣铐一松,他深深吸一口气,小腹一收,竟自将穴道解了,左足起处,已将灵清居士踢了出去,同时一拳递出,砰的一声,将另一人打得直掼而出。
范帮主被赛总管撞出板壁,隔了半晌,方能站起,正从板壁破洞中跨进房来,不料苗人凤打出的那人正好撞在他的身上。
这一撞力道奇大,两人体内气血翻涌,昏昏沈沈,难分友敌,立即各出绝招,互相缠打不休。
灵清居士虽被苗人凤一脚踢出,但他究是昆仑派的名宿,武功有独到造诣,身子飞在半空,腰间一扭,已头上脚下,换过位来,腾的一声,跌坐在床沿之上。
胡斐大吃一惊,待要抢上前去将他推开,忽觉一股劲风扑胸而至,同时右侧又有金刃劈风之声,原来蒋老拳师与另一名侍卫同时攻到。
侍卫的一刀还易闪避,蒋老拳师这一招“斗柄东指”却是不易化解,只得双足站稳,运劲接了他一招。
但那无极拳绵若江河,一招甫过,次招继至,一时竟教他缓不出手足。
灵清居士跌在床边,嗤的一响,将半边罗帐拉了下来,跃起身时,竟将苗若兰身上盖著的棉被掠在一旁,露出了上身。
苗人凤正斗得兴起,忽见床上躺著一个少女,亵衣不足以蔽体,双颊晕红,一动也不动,正是自己的独生爱女,这一下他如何不慌,叫道:“兰儿,你怎么啦?”苗若兰开不得口,只是举目望著父亲,又羞又急。
苗人凤双臂一振,从四名敌人之间硬挤了过去,一拉女儿,但觉她身子软绵绵的动弹不得,竟是被高手点中了穴道。
他亲眼见胡斐从床上被中跃出,原来竟在欺侮自己爱女。
他气得几欲晕去,也不及解开女儿穴道,只骂了一声:“奸贼!”双臂挥出,疾向胡斐打去。
此时他眼中如要喷出火来,这双拳击出,实是毕生功力之所聚,势道犹如排山倒海一般。
胡斐吃了一惊,他适才正与蒋老拳师凝神拆招,心无旁骛,没见到苗人凤如何去苗若兰,心中只觉奇怪,明明自己救了他,何以他反向自己动武,但见来势厉害,不及喝问,急忙向左闪让,但听砰的一声大响,苗人凤双拳已击中一名拳师背心
这人所练下盘功夫直如磐石之稳,一个马步一扎,纵是几条壮汉一齐出力,也拖他不动。
苗人凤双拳击到之时,他正背向胡斐,不意一个打得急,一个避得快,这双拳头正好击中他的背心。
若是换作旁人,中了这两拳势必扑地摔倒,但这拳师下盘功夫实在太好,以硬碰硬,喀的一响,脊骨从中断绝,一个身子软软的折为两截,双腿仍是牢钉在地,上身却弯了下去,额角碰地,再也挺不起来。
众人见苗人凤如此威猛,发一声喊,四下散开。
苗人凤左腿横扫,又向胡斐踢到。
胡斐见苗若兰在烛光下赤身露体,几个存心不正之徒已在向他斜睨直望,心想先保她洁白之躯要紧,顺手拉过一名侍卫,在自己与苗人凤之间一挡,身形一斜,窜到床边,扯过被子裹在苗若兰身上。
这几下起落快捷无伦,众人尚未看清,他已抱起苗若兰从板壁缺口钻了出去。
苗人凤一脚将那名侍卫踢得飞向屋顶,见胡斐掳了女儿而走,又惊又怒,大叫:“奸贼,快放下我儿!”纵身欲追,但室小人挤,被几名敌人缠住了手足,任他拳劈足踢,一时竟是难以脱身。
十胡斐见到苗人凤发怒时神威凛凛,心中也自骇然,抱著苗若兰不敢停留,抢到崖边,一手拉索,溜下峰去。
他知附近有个山洞人迹罕至,当下展开轻身功夫,直奔而去,手中虽抱了人,但苗若兰身子甚轻,全没灭了他奔跑之速。
不到一盏茶功夫,已抱著苗若兰进了山洞,将棉被紧紧裹住她身子,让她靠在洞壁,心中踌躇:“若要解她穴道,非碰到身子不可,如不解救,时间一长,她不会内功,只怕身子有损”。
实在好生难以委决,当下取火摺点燃了一根枯枝。
火光下但见苗若兰美目流波,俏脸生晕,便道:“苗姑娘,在下绝无轻薄冒渎之意,但要解开姑娘穴道,难以不碰姑娘贵体,此事该当如何?”苗若兰虽不能点头示意,但目光柔和,似羞似谢,殊无半点怒色,胡斐大喜,先吹熄柴火,伸手到衾中在她几处穴道上轻轻按摩,替她通了经脉。
苗若兰手足渐能活动,低声道:“行啦,多谢您!”胡斐急忙缩手,待要说话,却不知说甚么好,过了良久,才道:“适才冒犯,实是无意之过,此心光明磊落,天日可鉴,务请姑娘恕罪”。
苗若兰低声道:“我知道”。
两人在黑暗之中,相对不语。
山洞外虽是冰天雪地,但两人心头温暖,山洞中却如春风和煦,春日融融。
过了一会,苗若兰道:“不知我爹爹现下怎样了”。
胡斐道:“令尊英雄无敌,这些人不是他的对手。
你放心好啦”。
苗若兰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可怜的爹爹,他以为你……你对我不好”。
胡斐道:“这也难怪,适才情势确甚尴尬”。
苗若兰脸上一红,道:“我爹爹因有伤心之事,是以感触特深,请胡爷不要见怪”。
胡斐道:“甚么事?”一问出口,立觉失言,想要用言语岔开,却一时不知说甚么好。
他号称雪山飞狐,平时聪明伶俐,机变百出,但今日在这个温雅的少女之前,不知怎的,竟似变成了另一个人,显得十分拙讷。
苗若兰道:“此事说来有愧,但我也不必瞒你,那是我妈的事”。
胡斐“啊”了一声。
苗若兰道:“我妈做过一件错事”。
胡斐道:“人孰无过?那也不必放在心上”。
苗若兰缓缓摇头,说道:“那是一件大错事。一个女子一生不能错这么一次。我妈妈教这件事毁了,连我爹爹也险险给这事毁了”。
胡斐默然,心下已料到了几分。
苗若兰道:“我爹是江湖豪杰。
我妈却是出身官家的一个千金小姐。
有一次我爹无意之中救了我妈的性命,他们才结了亲。
两人本来不大相配,那也罢了。
可是我爹有一件事大大不对,他常在我妈面前,夸奖你妈的好处”。
胡斐奇道:“我的母亲?”苗若兰道:“是啊。我爹跟令尊比武之时,你妈妈英风飒爽,比男子汉还有气概。我爹平时闲谈,常自羡慕令尊,说道:『胡大侠得此佳偶,活一日胜过旁人百年。』我妈听了虽不言语,心中却甚不快。后来天龙门的田归农到我家来作客。他相貌英俊,谈吐风雅,又能低声下气的讨人喜欢。我妈一时糊涂,竟撇下了我,偷偷跟著那人走了”。
胡斐轻轻叹了口气,难以接口。
苗若兰话声哽咽,说道:“那时我还只三岁,爹抱了我连夜追赶,他不吃饭不睡觉,连追三日三夜,终于赶上了他们。
那田归农见了我爹,那敢动手?我妈却全力护著他。
我爹见我妈妈对这人如此真心相爱,无可奈何,抱了我走了,回到家来生了一场大病,险些死去。
他对我说,若不事件我孤苦伶仃,在这世上没人照顾,他真不想活啦。
一连三年,他不出大门一步,有时叫著:『兰啊兰,你怎地如此糊涂?』我妈妈的名字之中,也是有个『兰』字的”。
她说到此处,脸上一红。
要知当时女子的名字也是秘密,旁人只知女子姓氏,只有对至亲至近之人方能告知名字,她这么说,等于是对胡斐说自己名字中有个“兰”字。
胡斐虽见不到她脸上神色,但听她竟把家中最隐密的可耻私事,也毫不讳言的告知了自己,不禁大是感激,最后听她提到她自己小名,更是如饮醇醪,颇有微醺薄醉之意,说道:“苗姑娘,那田归农存心极坏,对你妈未必有甚么真正的情意”。
苗若兰叹了口气道:“我爹也是这么说。
只是他时常埋怨自己,说道若非他对我妈不够温存体贴,我妈也不致受了旁人之骗。
我爹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但说到待人处世,却不及田归农了。
那姓田的欺骗我妈,其实是想得我苗家家传的一张藏宝之图。
可是他虽令我一家受苦,令我自幼就成了个无母之人,到头来却仍是白费了心机。
我妈看穿了他的用心,临终之时,仍将藏著地图的凤头珠钗还给了我爹”。
于是将刘元鹤在田归农床底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最后说到那图如何给宝树他们抢去,那些人如何凭了闯王军刀与地图去找藏宝。
胡斐恨恨的道:“这姓田的心思也忒煞歹毒。
他畏惧你爹爹,又弄不到地图,就想假手官家,将你爹爹擒住,好迫他交出图来。
那知天网恢恢,终于难逃孽报。
唉,这宝藏不知害了多少人”。
他停了片刻,又道:“苗姑娘,我爹和我妈就是因这宝藏而成亲的”。
苗若兰道:“是,啊么?快说给我听”。
她虽矜持,究竟年纪幼小,心喜之下,伸手去握住了胡斐了手,但随即觉得不妙,要待缩回,胡斐却翻过手掌,轻轻握住了她手不放。
苗若兰脸上一红,也就不再缩回,只觉胡斐手上热气,直透进自己的心里。
胡斐道:“你道我妈是谁?她是杜希孟杜庄主的表妹”。
苗若兰更加惊奇,说道:“我自幼识得杜伯伯,爹爹却从来没提起过”。
胡斐道:“我在爹爹妈妈的遗书中得悉此事,想来令尊未必知道其中详情。
杜庄主得到一些线索,猜得宝藏必在雪峰附近,是以长住峰上找寻。
只是他一来心思迟钝,二来机缘不巧,始终参透不出藏宝的所在。
我爹爹暗中查访,却反而先他得知。
他进了藏宝之洞,见到田归农的父亲与你祖父死在洞中,正想发掘藏宝,那知我妈跟著来了。
“我妈的本事要比杜庄主高得多。
我爹连日在左近出没,她早已看出了端倪。
她跟进宝洞,和我爹动起手来。
两人不打不成相识,互相钦慕,我爹就提求亲之议。
我妈说道:她自幼受表哥杜希孟抚养,若是让我爹取去藏宝,那是对表哥不起,问我爹要她还是要宝藏,两者只能得一”。
“我爹哈哈大笑,说道就是十万个宝藏,也及不上我妈。
他提笔写了一篇文字,记述此事,封在洞内,好令后人发现宝藏之时,知道世上最宝贵之物,乃是两心相悦的真正情爱,决非价值连城的宝藏”。
苗若兰听到此处,不禁悠然神往,低声道:“你爹娘虽然早死,可比我爹妈快活得多”。
胡斐道:“只是我自幼没爹没娘,却比你可怜得多了”。
苗若兰道:“我爹爹若知你活在世上,就是抛尽一切,也要领你去抚养。
那么咱们早就可以相见啦”。
胡斐道:“我若住在你家里,只怕你会厌憎我”。
苗若兰急道:“不!不!那怎么会?我一定会待你很好很好,就当你是我亲哥哥一般”。
胡斐怦怦心跳,问道:“现在相逢还不迟么?”苗若兰不答,过了良久,轻轻说道:“不迟”。
又过片刻,说道:“我很欢喜”。
古人男女风怀恋慕,只凭一言片语,便传倾心之意。
胡斐听了此言,心中狂喜,说道:“胡斐终生不敢有负”。
苗若兰道:“我一定学你妈妈,不学我妈”。
她这两句话说得天真,可是语意之中,充满了决心,那是把自己一生的命运,全盘交托给了他,不管是好是坏,不管将来是祸是福,总之是与他共同担当。
两人双手相握,不再说话,似乎这小小山洞就是整个世界,登忘身外天地。
过了良久,苗若兰才道:“咱们去找到我爹,一起走吧,别理杜庄主他们啦”。
胡斐道:“好的”。
可是他一生之中,从未有如此之乐,实是不愿离开山洞。
苗若兰也有此心,觉得不如说些闲话,多留一刻好一刻,于是问道:“杜庄主既是你长亲,何以你要跟他为难?”胡斐恨恨的道:“这件事说来当真气人。
我妈临终之时,拜恳你爹照看,养我成人。
我妈在我襁褓中放了一包遗物,一通遗书,其中记明我的生日时辰,我胡家的籍贯、祖宗姓名,以及世上的亲戚。
后来变生不测,平四叔抱了我逃走。
他以为你父有害我之意,见到遗书中有杜庄主的姓名,便抱了我前去投奔。
那知杜庄主起心不良,想得我爹的武学秘本。
他又隐约猜到我爹妈知道藏宝秘密,竟来搜查我妈给我的遗物。
平四叔情知不妙,抱著我连夜逃下雪峰。
我爹的武学秘本是带走了,但我妈给我的一包遗物,却失落在庄上。
这次我跟他约会,是要问他为甚么欺侮我一个幼年孤儿,又要向他要回我妈所遗的物事”。
苗若兰道:“杜庄主对人温和谦善,甚是好客,想不到待你这么坏”。
胡斐道:“这人假人假义,单是他阴谋害你爹爹,就可想见其馀……”随即语意转柔,说道:“不过现在我也不恼他了。
若不是他,我又怎能跟你相逢?”正说到此处,忽听洞外传来一阵兵刃相交之声,隐隐夹杂著呼呵叱骂。
只是声音极沈极闷,胡斐依稀分辨得出,苗若兰却还道是风动松柏,雪落山巅。
胡斐道:“这声音来自地底,那可奇了。
你留在这里,我瞧瞧去”。
说著站起身来。
苗若兰道:“不,我跟你去”。
胡斐也不愿留她一人孤身在此,说道:“好”。
携著她手,出洞寻声而去。
两人在雪地上缓缓走出数十丈。
这天是三月十五,月亮正圆,银色的月光映著银色的雪光,再与苗若兰皎洁无暇的肌肤一映,当真是人间仙境,此夕何夕?这时胡斐早已除下自己长袍,披在苗若兰身上。
月光下四目交投,于身外之事,竟是全不萦怀。
两人心中柔和,古人咏叹深情蜜意的诗句,忽地一句句似脱口而出。
胡斐不自禁低声说道:“宜言饮酒,与子偕老”。
苗若兰仰起头来,望著他的眼睛,轻轻的道:“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这是“诗经”中一对夫妇的对答之词,情意绵绵,温馨无限。
突然之间,地底呼声转剧,两人当即止步,侧耳倾听。
胡斐一辨声音,说道:“他们找到了宝藏所在,正在地下斯杀争夺”。
他从父亲遗书之中得知宝藏地点,曾进入数次,取出父母当年封存的文字,又取了田归农之父的黄金小笔。
这日早晨他用小笔投射田青文,就是示警之意。
他虽知宝藏所在,但体念父母遗志,不肯发掘。
这时辨声知向,料定宝树等必是见财眼红,正在互相争夺。胡斐所料丝毫不错,那地底山洞之中,天龙门、饮马川山寨、平通镖局诸路人马,为了争夺宝物,正自杀成一团。
宝树袖手旁观,只是冷笑,心想且让你们打个三败俱伤,老僧再慢慢一个个的收拾。
周云阳与熊元献又是扭在一起,在地下滚来滚去。
两人突然间滚到了火堆之旁。
初时互欲将对方压在火上,那知几个打滚,险险将火头压熄,宝树骂道:“压灭了火,大多儿都冻死么?”伸出右脚,抄到周云阳身底一挑,两个人一齐飞了起来,腾的一声,落在地下。
宝树嘿嘿一笑,弯腰拿起几根粗柴,添入火堆。
正要挺直身子,忽见火光突突跳跳,在对面冰壁上映出两个人影,人影也在微微跳动。
宝树吃了一惊,转过身来,见山洞口并肩站著两人。
一个脸带娇羞,乃是苗若兰,另一个虬髯戟张、眼露杀气,却是雪山飞狐胡斐。
宝树“啊”的一声,右手一扬,一串铁念珠激飞而出。
念珠初掷出似是一串,其实串著铁珠的丝线早被他捏断,数十颗铁珠忽然上下左右,分打胡苗二人的要害。
这是他苦练十馀年的绝技,恃以保身救命,临敌之时从未用过,此时陡逢大敌,事势紧迫,立施杀手。
胡斐一声冷笑,踏上一步,挡在苗若兰身前。
宝树见他并无特异功夫挡避,心下大喜,暗道:“原来你装模作样,功夫也不过尔尔,这番可要叫你死无葬身之地了”。
正自得意,但见胡斐双手衣袖倏地挥出,已将数十颗来势奇急的铁念珠尽行卷住,衣袖振处,嗒嗒急响,如落冰雹,铁念珠都飞向冰壁,只打得碎冰四溅。
宝数一见之下,不由得心胆俱裂,急忙倒跃,退在曹云奇身后,生怕胡斐跟著上前,大叫一声:“不好了!”双手抓住曹云奇背心,提起他一个魁伟长大的身子,就往火堆中掷将过去。
他本意将火堆压灭,好教胡斐瞧不见自己,那知道火堆刚得他添了乾柴,烧得正旺。
曹云奇跌在火中,衣服著火,洞中更是明亮。
胡斐见宝树一上来就向自己和苗若兰猛施毒手,想起平阿四适才所言,这和尚卑鄙贪财,害了自己父母性命,心中怒火大炽,立时也如那火堆一般烧了起来,一弯腰抄起了一把珠宝,托在左手掌心,右手食指不住弹动。
但见珍珠、珊瑚、碧玉、玛瑙、翡翠、宝石、猫儿眼、祖母绿、各种各样的珍物,如雨点般往宝树身上飞去。
每一块宝物射到,都打得他剧痛难当。
宝树纵高窜低,竭力闪避,但胡斐手指弹出,珍宝飞到,准头竟是不偏半点,洞中人数不少,这些珠宝却始终不碰到别人身上。
刘元鹤、陶百岁等见此情景,个个贴身冰壁,一动也不敢动。
宝树初时还东西奔跃,后来足踝上连中了两块碧玉,竟自倒地,再也站不起来,高声号叫,在地下滚来滚去。
他先前只愁珍宝不多,此时却但愿珍宝越少越好。
胡斐越弹手劲越重,有意避开宝树的要害,要让他多吃些苦头。
众人缩在洞角,凝神观看,个个吓得心惊肉跳,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苗若兰听宝树叫得凄惨,心中不忍,低声道:“这人确是很坏,但也够他受的了。
饶了他吧!”胡斐生平除恶务尽,何况这人正是杀父害母的大仇人,但一听苗若兰之言,突然觉得自己正处于极大幸福之中,对这世上最大的恶人,憎恨之心也登时淡了许多,当即左手一掷,掌中馀下的十馀件珍宝激飞而出,叮叮当当一阵响,尽数嵌在冰壁之中。
众人尽皆骇然,暗道:“这些珍宝若要宝树受用,单只一件就要了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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