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入黑暗】
【字幕】正木和若林两位博士的会面
【说明】接下来播放的是正木博士在九州帝国大学精神病学教室大楼楼上教授研究室打盹的身影。时间是大正十五年五月二日,也就是距上次影片中出现若林博士调换尸体场景正好一星期之後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教授研究室三边的窗外,松树林在烈日下掀动炫眼的绿浪,已经能听见暑热的蝉鸣。不过,南侧并排的每一扇窗外,横亘著水彩颜色般的五月晴空,其下吹著爽朗的风,卷入阵阵目前正在施工中的解放治疗场的作业声。
正木博士坐在正面大桌子和大暖炉间巨大扶手旋转椅上,穿白色诊断服的右手手指间挟著熄灭的雪茄,左手抓著当天的报纸,鼻头架著眼镜,正在打盹,恰似外国漫画中常见的臭屁医师模样……手上的报纸背面可以见到刊载著「新娘命案陷入迷宫」的超大标题。
「同一个家伙用相同的手段……而且是杀害亲生母亲?」
「其实,当时是我主动和事件扯上关连。我认为那桩事件凶手另有其人,死者并非被少年所杀害……但是却怎么也查不出凶手。」
「连你的法眼都追查不出?」
「我很惭愧。但,那是我有生以来首次面对这样难解的事件……该如何说明才奸?犯案形迹历然可见,但是却毫无凶手存在的形迹……」
「嘿,这可有意思……」
「所以,这位少年在上次勒杀亲生母亲的事件获判无罪之後,我仍不放心,拚命想找出凶手,於是和被害者的姊姊,就是少年的阿姨八代子,以及警方连络,请他们日後若发现少年的生活起居或行动出现什么怪异情况,马上通知我一声。终於在两年後的现在,发现少年在与阿姨的女儿——亦即将成为自己新娘的少女——吴真代子举行婚礼的前夕,勒杀对方,因此两年前的弑母命案,应该也是这位少年在精神病发作之下的凶行。正因这样,两年前认定凶手另有其人的我,现在完全丧失信用……」
「啊,哈、哈、哈、哈,痛快,如果不是这样就无趣啦!这似乎是你发挥所学的最佳机会呢!」
「谢谢……也俊所学什么奸发挥的。事实上,我也相信这桩事件可以当作足以前接受您指导而研究的精神科学犯罪的适当研究材料,所以从各方面调查每一件事,整理出相当多资料,就在这个包袱里……」
「哇,数量非常庞大!话虽如此,事件发生才经过一个星期,你居然就搜集到这么多的资料……」
「不,这里面包括与两年前事件有关的调查资料,所以……再说,关於这次事件,我不知道自己的病况什么时候将转剧,所以几乎不眠不休从各方面深入调查,也因如此,感觉上气喘的老毛病急速恶化,大概活不了多久了。」
「嗯,也对,近来你好像削瘦不少,要好好注意。制作木乃伊也要等人死後才能进行,如果自己成为精神科学的幽灵,那可就半点用处也没有了。哈、哈、哈,辛苦你啦!对了,包袱上面突出的方形盒子是什么?」
「是使用於这次的心理遗传事件暗示用的一卷绘卷,盒子是我特别请工匠制作的。可以认为是因为有人拿这卷绘卷给那位叫吴一郎的青年看,结果导致精神出现异常。不过就如我方才所言,警方当局的推定和我完全不同,认为吴一郎的精神异常乃是自然发作,或只是伪装成精神病患,因此当我提供这卷绘卷给警方作为参考资料时,他们只是付诸一笑。但正因这样,我才能顺利获得这类贵重的参考资料。」
「啊,哈、哈、哈、哈,这太好了。反正你若拿这一类东西放在警方或是法院那些家伙面前,还说这是正木博士独特研究之前所未闻的新学理心理遗传的暗示材料,通常会碰得一鼻子灰。幸好你没有被误会为骗徒,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其实我也只不过是形式上拿给他们看看罢了,这东西我自己想要得很呢!」
「你倒真的是……心机深沉呀!」
「不,客气了。」
「对了,你今天来是打算把资料和事件推给我?」
「是的。一方面当然是这样,另一方面……希望请您监定被视为新娘命案凶手的,就是送进福冈土手町看守所的少年吴一郎的精神状态……」
「嗯,那位少年吗?那位少年的精神状态从报导中我已大致了解,是所谓的发作後健忘状态,也就是说,由那卷绘卷的暗示或什么导致精神异常,引起某种梦游杀害了新娘,极力想抑制此企图的意志中断了梦游,却导致极端兴奋的神经细胞高度疲劳,使得回溯发作以前的所有过往记忆受到拘束而无法顺利活跃,亦即陷入『逆行性健忘症』。这点,我单是看新闻报导就足以判断。这是很常见的症状,我没必要出面,只要由你说明就足以应付了。」
「好的。问题是这次的事件让我的信用完全破灭,只凭我的监定,并不足采信,在法庭上的可信度不高……也许,吴一郎会被人定是杀人狂也未可知……」
「哼,那就奇怪了。法官就算再无知,也是有限度的,最主要是认为这世界上有所谓的杀人狂存在,根本就是把人当成白痴。因为杀人就说是杀人狂,比将故意杀人和预谋杀人混为一谈还错得更离谱。」
「话是这样说没错……」
「当然!也许你已经注意到,但是现今的学者专家却无人明白。病发前後的一举一动是监定精神病的重要参考材料,犹如嫌犯在行凶前後的一举一动是检举犯罪的重要参考材料一般。所谓的精神病患,虽说他们是疯子,可是他们的行为却非毫无道理的粗暴妄为,而是依据发作契机的刺激、心理遗传的内容、精神异常状态的程度等等,条理井然的遂行各种脱轨行径,其间毫无些许紊乱,所以远比普通人的犯罪形迹有更合理的顺序可循,尤其是杀人行为,其行凶前後的样态,更必须视为比普通犯罪还有力的参考材料。」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没错。」
「因为不懂这种道理,见到有人杀人就冠上杀人狂之类的名称,如果杀害两个人,那更是绝对不会错。确实,从杀人的结果来看,或许能够称之为杀人狂也不一定,但,这个杀人狂如果是以敲破人的头壳来代替温度计呢?哈、哈、哈、哈。很可笑的,当然还是有学者专家称其为杀人狂。在精神病患看来,经常会有把自己以外的存在,不管是人类、动物、风景或是天地万象,全部看成影子,甚至是会动的图画,譬如,若是产生想要红色颜料的欲望,这类精神病患敲破人类的头壳,与敲破内有红色酒精的温度计,皆出自相同的心理。一旦了解其真正目的只是想获得红色颜料画红色图画的道理,就绝不可冠上杀人狂之类的名称。所以,我判断这位少年的行凶应该另有目的,换句话说,一切视支配他的心理遗传内容而定。」
「确实没错,坦白说,找也认为可能是这样,而这完全不是我所专精的部分,足属於博士您专精的领域,所以才会带来所有相关资料供您参考……还有一点。也是与攸关这次事件的最後疑问,事实上我就是为了这个才特别前来请您帮忙。」
「嘿,听起来好像很令人紧张!是什么?」
「是的,那就是使用这卷绘卷给予吴一郎暗示的人……」
「啊,不错。如果确实有这么一号人物,他就是完美的新型罪犯,找出这个家伙的确足属於你负责的范围……」
「是的。问题在於我至目前为止毫无眉目,整桩事件如同被笼罩在神秘云雾之中……」
「那是当然啦!受心理遗传支配的事件通常部被笼罩在神秘云层里,也经常不了了之,单就报纸报导的案例就不知有多少了。」
「但是,据我的看法,这次事件有可能破除此种神秘云层……因为,最後的重点必定残留於少年的记忆深处。」
「嘿,我明白,非常明白心你的意思是,如果这位少年能恢复原先的精神状态。应该就——想起让他看绘卷的入是谁,对吧?所以为了找出其记忆,才要求我进行精神监定?」
「是的,实在很惭愧,毕竟这并非我能力可及之处,因此……」
「不,没关系,我了解。不愧是享誉全国的著名法医学家,居然能注意到这点,哈、哈、哈。好,我接受!」
「真的衷心感激。」
「别客气,我明白,完全明白。现在暂时忘掉这件事,趁著心情还轻松愉快的时候好好摄取维他命……不,讲到维他命,一起到吉冢吃鳗鱼吧?难得可以一起喝上几杯……当然只有我喝了。别客气,就当作慰劳你遇上这桩事件的辛苦吧!」
「那……谢谢您。不过,您什么时候要前往监定那位少年的精神状态呢?我必须通知法院—声……」
「嗯,随时都可以。其实并下麻烦,只要看那位少年一眼,我就能判断是杀人狂抑或是装疯卖傻。但是为了更仔细监定,有必要让他住院,所以我必须安排带他到这里,不过没必要担心,虽然若林博土的风评扫地,正木博士的声誉却正如日中天,哈、哈、哈、哈、哈。」
「实在很惭愧!那么,这些资料怎么办?」
「啊,交给我保管好了。对了,嗯,我有好点子,拿到这边来。把它丢进暖炉里,像这样盖上盖子。反正我今年冬天之前不会升火,连释迦牟尼佛也发现不了——的——呢!」
「这……是什么歌?」
「不是歌,是谣曲劝进帐的一节。你是法医学家,竟然什么都不懂,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