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末,晚上,萧水寒带她来到龙凤大厦的顶楼花园。夜色深沉,透过透明的凉棚能看到一天繁星如豆,凉棚四周垂挂的人工雨帘密密细细,乐声轻柔似有似无。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没有其他顾客。邱风不知道这是萧水寒特意安排的,她只是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豪华的装饰。

侍者端来饮料后便远远避开,垂手而立。萧水寒隔着茶几把邱风的柔荑握在手中,含笑凝视着她,直看得她脸庞发烧。然后,他轻声说出了一个令邱风吃惊的决定:

”今晚我想向你求婚,你能答应吗?”

邱风惊喜交加,这是她朝思梦想的事。但胜利来得太轻易,以致她不敢相信。惊魂稍定后,她忘形地喊道:

“你怎么选中我呢?”她不平地说:“在你身边的天鹅群中,我只是一只土黄色的小麻雀呀。”

萧水寒笑了:“我喜欢小麻雀。”

“可是我没有多少知识,我只是一个打字员,你和我会没有共同语言的。”

萧水寒又笑了,但他的眼神中有几丝忧伤:

“我在科学迷宫里的探索太辛苦了,我希望有一个不懂科学的女人使我轻松。”

“那……”邱风还在寻找不同意的理由,萧水寒笑道:

“如果邱小姐不愿屈就,就不要寻找理由了,我收回我的求婚。’

邱风干脆地说:”那可不行 我好不容易才抓获的战利品,哪能让给别人 ”

萧水寒快意地笑了,他收起笑容,郑重地说:“那麽,如果邱小姐不介意我的年迈--我的年龄已完全可以作你的长辈了--希望你能答应我的求婚。”

“我当然答应 我才不嫌你年迈呢。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父亲去世很早,所以我的恋父情结一直没有寄主,如果找个丈夫又捎带个老爸爸,那才叫便宜呢。”她眉开眼笑地说。

萧水寒又是一阵朗声大笑,笑声散入夜空。邱风认真地说:

“不过你根本不象45岁的人。你的身体只象30岁的青年,真的。”

“谢谢你的夸奖,”萧水寒微笑着,渐渐转入沉思,他的目光稍显迷茫和忧伤。此后,在婚后的共同生活中,邱风发现,丈夫常常周期性地出现这种忧伤,他似乎有一个驱之不去的梦魇。萧水寒说:

“不过,在你决定进入我的生活之前,我必须认真地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一件事:我的妻子不得不作出一种牺牲。”

“我答应 ”

萧水寒伤感地笑了:“我还没把话说完呢。告诉你,我是一个不祥的人,也许我是一个妄想狂患者,有时,我会不自主地回忆起我的前生,甚至前生的前生,对前生的回忆是我驱之不去的梦魇。梦境很逼真,而且……某些梦境太符合真实了,以致于我,一个生物科学家真的相信它。”

邱风听得瞪园了眼睛,她觉得身上有了寒意。

“所以,我知道自己的行为透着古怪,平时,我把它严严地伪装了,你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带着光环的虚象。不过,当我合上家庭的帷幕,取下假面后,这些古怪可能就要显露。若想成为我的妻子,应对此有所准备,应学会对它视而不见,不要刨根问底。”

邱风心疼地看着他沉重的目光,她这才知道,原来女人心目中的至神至圣也会有沉重的忧思。她决心象小母亲一样爱抚他,温暖他的心。

“还有,与我结婚的人,终生不得生育……”

邱风急急地打断了他:“为什么?”

他苦笑道:“这正是我的前生遗留给此生的,是一个重誓:我的亲生子女将使我遭受天谴,我将自此结束自己的生命。至于为什么,我不知道,但这决不是虚幻的,

不是可以一笑置之的,我无时无刻不感受到它的巫力,我也决定要恪守它。因此,”他沉重地说,“你能否为我牺牲作母亲的权利?”

邱风内心翻江倒海,沉思很久,才含泪说道:

“记得我读过一本小说,说母爱没有什么神秘,那是黄体酮在作怪,人身上有了那玩艺儿,就会作出种种慈眉善目的怪样子。看后我气极了,奇怪怎么有人能想出这种混帐话。很可能,我身上的黄体酮就特别多,月经初潮那年,我就萌生了作母亲的隐秘愿望,我老是想入非非,幻想有一个白胖小孩伏在我怀里吮吸。这些话我从来不敢对女伴讲,怕她们嘲笑我。你是我倾诉内心世界的第一人。”目光楚楚地沉默良久

,她断然说道:

“不过,我愿意为你作出这种牺牲 ”

萧水寒感动地把她搂入怀中。那晚他们没有再说话,他们相偎相依,听着雨帘叮咚,“春江花月夜”的古琴声如水波荡漾,如月华泻地。他们在静默中悄悄地缔结了此生之盟。

婚后生活十分美满。萧水寒真的既象慈祥的老爸爸,又象热烈的情人。婚前提及的前生之梦并没有影响他们的生活,邱风仅觉察到丈夫偶尔会陷入伤感,此时,他会一动不动地背手而立,凝视客厅中一张古槐图。他曾透露过一句,说这株古槐便是前生的一个象征。

邱风遵守婚前的约定,对此装作视而不见。不过,每到这些天里,她就从一个淘气的女娃娃变成慈爱的小母亲,把丈夫放进爱的摇篮里,为他唱着遥远的催眠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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