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清晨的帝国第一百四十章也许后天
去国游历的院长还未返回,书院二层楼便将开启,消逃匙蚓何处传
出来的不得而知,但根据教习们的回复,已经可以基本确定这是真事,
日期便在后日。
书院二层楼难进,难于上青天,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学生们清楚自己大抵不会遇到昊天降福之类的乐事,能够进入二层楼的学生,应该出自于谢承运等六名术科学学生,所以放学之后,便有人开始
闹腾起来,要为他们六人壮行助威。
这件事情本和宁缺没有什么关系,做为被书院诸生遗忘的同窗,被边缘化的默默无名之辈,没有人能想到他的全副心神也是放在二层楼间。散钟之后他想去旧书楼询问一下余教授或者是陈皮皮,想知道以
自己现在这种境界水平,要进入二层楼究竟有几分可能,不料临行前
却被司徒依兰强行拖出了书院。
用司徒小姐的话来说,像这等集体活动,无论你如何不合群也总还是要参加的,即便被同窗排挤,但若你时常出现,不再像平日那样孤魂野鬼般游走于山林草甸,那么总有平淡化解当日怨惮的一天。
宁缺绝不认为自己需要努力挤进书院同窗们的生活圈子,以此姿态换取某种和缓的身周环境,只是司徒依兰平日对他极为和善,这面子实在是有些碍不过去,思忖片刻后,便也随着诸生们离开书院进了长安
城。
书院诸生选定的聚会场所在城南,是湖畔一座清贵大宅改装成的酒楼。酒楼上悬着块牌匾上面是祭酒大人亲笔书写的店名:得胜居。
得胜居乃是长安城第一等清贵食府,占地面积极大,装饰摆设极为精致豪奢来往客人不是朝中大臣便是四城豪富,若不是书院名头够响亮,即便是想要包个宅外露天食台,都极不容易。
如今时值春暖草长,大宅外用老梨木挑着层层幔纱,被春风一扰轻舞而动,画面美丽至极,逾百名青年男女学生或微笑凭栏,或轻笑绕湖或掀纱而行,把此间顿时变作青春放歌的妙地。
宁缺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手里捧着个小茶壶,平静看着正在春风中喜悦玩耍的同窗们,想着稍后宴席之上自己大概也看不到什么热情洋溢的面庞,左右还是坐在角落里发呆,估摸着席至半途自己便会提前离去,便唤来得胜居的小厮塞了几个大钱,要他雇人往临四十七巷带个话,让桑桑带着马车过来在门外候着。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风头正盛的学生才子挑好了最临风潇洒的栏畔酒桌,恋情正热的学生情侣看好了幔后竹林清幽某地,湖畔的大露台才渐渐安静下来。司徒依兰不愧是当年长安娘子军的小领袖站起身来落落大方地说了几段话,无外乎是祝福术科六子能在后日取得好成绩,又祝诸位同窗学业进步之类。
话音甫落,各色果子精美吃食流水般奉上,学生们开始饮酒作乐,其中最热闹的那处可以清晰地听到诸生对谢承运等六人的殷殷期盼淡淡马屁。
“听说今次二层楼只招一人。”临川王颖脸上稚气未脱,看着身旁那些围拢过来的大哥哥大姐姐们,然后转向一旁怯生生问道:”以前也是这种规矩吗?”
谢承运微微一笑,看着身旁诸位同窗,平静应道:”二层楼每次开启时的规矩都不一样今次只招一人也有可能。
难度颇大我当尽全力而为,如此方不负诸位同窗期望,先生苦心教诲。”
钟大俊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朗声一笑说道:”承运,你如今已经入了不惑之境,连曹教授都称你为术科第一人,认为你进二层楼大有希望,如果连你都没有信心,那今年还有谁能进二层楼?”
临川王颖想着此节,不由面色微黯,旋即那张丰稚的脸上毫不掩饰流露出对谢承运的羡慕之意,说道:”谢兄,日后进了二层楼,一定要记得告诉大家那里面究竟是什么模样,我真的很好奇。”
谢承运温和笑着拍拍少年的肩膀,说道:”你年岁尚浅,就算今次进不得二层楼,想来下次也便进了,哪里需要我去为你打听?”
便在此时,得胜居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湖畔饮宴诸生并不在意,长安城里哪一天不看到几拨骑兵奔驰的画面?唯有安静坐在角落里的宁缺,抬头望向蹄声起处,因为他听出来这些骑兵不是羽林
军,而是在战场上真正见过血的边军。
片刻后,一名浑身戎装,犹有风尘之色的年青将领,在几名属官的带领下走上了湖畔露台,他看着这些在春风里饮酒作乐的学生,眉头便忍不住微微一蹙,直接掀起幔纱便向更清幽的宅院深处闯了过去。
数名大唐军人身上挟着的铁血味道,与这湖畔露台上的轻松潇洒气息极不相同,当他们出现的时侯,书院诸生的议论声便下意识低了下来。这几位军官穿着戎装轻甲,大步向前疾走,显得极为强悍,又带歪了几处桌席,于是便惹得书院学生们有些心中不喜。
唐人首重军功,最是热爱敬佩浴血守国门的边军,若放在平日场合,即便是朝中大臣,对这些军官稍显鲁莽的举动,也只会淡淡一笑毫不在意,然而今天湖畔聚会的书院学生都极为年轻,骨子里或多或少被养出来了些骄娇之气,有学生没能忍住心头那口气,冲着那几名军官背影冷笑说道:”就算是许世亲自来此,也不敢对我书院稍有不敬,这些军爷倒是目中全无余子的厉害。”
许世乃大唐镇国大将军,毫无疑问的帝**方第一人,可在这些骄傲的书院学生们看来,似乎也并不显得特别厉害。那几名正疾步前行的大唐军官听着这话,骤然停下脚步,为首的那名青年将领转过头来,
看着四周的书院学生们目光微寒。
沉默片刻后,这名青年将领淡淡嘲讽说道:”原来是书院的学生,春日不去大山游猎却进城游狎,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露台上的书院诸生哪里能忍,纷纷站起身来,想与对方言语一番,不料那位青年将领毫无退色,面色如霜继续说道:”想我在书院读书那阵,骄傲之人总要有骄傲的本事,现在你们这些小家伙只学了个皮毛
却开始四处耍嘴皮子了”……”
听着这话,诸生才知晓原来这位青年将领居然是书院师兄,不禁有些讷讷然不知该如何言语,青年将领却不肯放过他们,寒意逼人记斥道:“许世大将军亲自来此,也不敢对我书院稍有不敬?这句话确实并
没有说错,但你们一定要记住一点,许大将军敬的是院长,敬的是教习,而不是你们这群废物!,、
“今后在外面都给我把嘴巴闭紧些,如果再让我听到有书院学生在外面大放骄娇之屁,休怪我请出书院规矩,直接把你们痛揍一顿!”
书院第一课讲的便是礼,礼便是规矩,书院的规矩就是谁的拳头大谁有理,谁的辈份高谁有理,这是诸生早已深记于心的教诲,此时听着这位书院前辈要搬出书院规矩,自然没有人敢胡乱接话。
司徒依兰掀开幔纱,看着这边情形,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看着那名青年将领说道:”我说华二哥你堂堂一个固山郡都尉,何必师弟妹们置气?”
诸生听着这句话,再望向那位青年将领时的眼神便更不一样了,固山郡都尉华山岳”“,那可是大唐军方年轻一代的明星人物,难怪先前气势如此强大。
华山岳看着自幔纱后走出来的司徒依兰,没奈何叹息摇头,说道:”忘了你这丫头现在也在书院里读书,今儿有急事,明晚上我再去给大将军请安。”
司徒依兰看了一眼得胜居最清幽的深宅后院,猜到他着急从固山郡赶回来是为了要见谁,微微一笑后说道:“过阵我再进去请安。”
“你去自然没问题。”华山岳淡淡扫了一眼四周的书院学生,忽然在角落里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微微一怔却也没有说什么,微笑继续说道:”带着无彩也行,但其余的无关人等,还是不要带进去了。”
“这里都是书院的优秀才俊。”司徒依兰微笑说道,不着痕迹提醒了他一声。
华山岳感激地笑了笑,明白她想说什么,举拳一礼匆匆而去。
酒至酣处,热闹处愈热闹,凄清处愈凄清。司徒依兰不知道使了个什么法子,竟是避过了同窗们的目光,悄悄摸到幔纱后方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她看着正探出半个身芋寻找青蛙的宁缺,皱眉说道:”你怎么
就不愿意和他们多说些话?”
“面目可帐,言语乏味。”宁缺看着湖石青苔上的水爬虫潜入阴暗中,有些遗憾地叹息了声,转过头来看着她说道:”这大概就是他们眼中的我,既然如此,我何必非要凑过去影响对方的食欲?”
司徒依兰认真看着他说道:”这几个月来你一直像个孤魂野鬼般飘荡着,我真的不明白,难道你就不想替自己正名,告诉全书院那场期考你不是避战?”
“期考赌约真是件很无聊的事情,当然,我也不习惯被人冤枉。但既然被人冤枉了,再去其乐融融会显得太过示弱,显得心里没底,那多恶心。”
宁缺笑着说道:“我会替自己正名的。”
司徒依兰问道:“什么时候?”
宁缺想了会儿,然后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也许”……“后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