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可以想象的了。康伟业让时雨蓬陪着自己吃饭喝酒聊天,次数一多,康伟业就不能不给时雨蓬一点答谢了,康伟业觉得他应该送时雨蓬一些礼物,可是又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合适。时雨蓬这种女孩子喜欢什么他还真的拿不准。再说他们的关系情人不情人,朋友不朋友,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礼物的价值很不好确定。与时雨蓬来往,图的就是轻松和高兴,康伟业不想在答谢她的细节上花太多的脑筋和精力。他就干脆把时雨蓬带到了商店里,让她自己去挑选喜欢的衣物,康伟业来付款。
时雨蓬是太年轻了也太现代了。康伟业总归是有一股脱胎于机关干部的味道,年龄的差距也是十分明显的。康伟业与时雨蓬走在一起,商店里就有人拿异样的眼光追踪他们,柜台上售货员也客气礼貌得可疑,康伟业发现了人们的眼光之后便不舒服起来。他知道人们把他当成了什么人,可是他并不是那种人。然而他又不可能对每一个注意他们的人解释什么。康伟业告诉时雨蓬说:“有人看我们。”
时雨蓬根本没有把康伟业的话当成警告,她无所谓地说:“爱看不看。”
康伟业说:“我可不乐意被人们这样看。”
时雨蓬说:“他们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爱看不看!”时雨蓬故意地挽起了康伟业的臂膀。
康伟业想到了段莉娜,商店里的人群熙熙攘攘的,如果这段情节传到了段莉娜的耳朵里,他岂不又是自找麻烦,狗屎不臭挑起来臭?康伟业与时雨蓬商量说:“以后我不想陪你逛商店了。坦率告诉你吧,我太太是一个大醋罐子。我怕她找你的麻烦。我看这样好不好?以后我直接给你钱,你拿它买什么就算我送了你什么。”
时雨蓬警惕地盯着康伟业,说:“康总,你不会当我是卖的吧?”
康伟业说:“雨蓬,你这话说到哪里去了。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从认识你的那一天就没有小看过你,这你应该知道,只是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老是让你陪我,我不答谢你,那我是个什么东西?你就高风亮节,彻底脱俗,成全我做一个真正的男人。”
时雨蓬说:“那好吧,我相信你,就照你说的办。想想呢,其实也无所谓。就算我是商品,谁又不是商品呢?”
康伟业听了这话有点内疚和自责,低头沉吟了片刻。等他再抬头看看时雨蓬,她却已经在大嚼着口香糖,望着他嘻嘻笑笑,没有半点受伤的意思。康伟业顿时轻松了起来。能够使男人轻松的女人也是很优秀的女人。时雨蓬在这方面是一个天才。康伟业真是有一点喜欢她了。
康伟业初次掏钱给时雨蓬的时候脸有一点热,有一点尴尬,时雨蓬看出来了,安慰康伟业说:“我都没有不好意思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要不咱们结拜成兄妹好了,哥哥拿钱给妹子总归比较正当。既然你做什么都要一个正当的理由,那我此刻就跪下了。”时雨蓬毫不迟疑,砰地一声单腿跪下,把双手握住揣在腰侧,挤眉弄眼地说:“拜见大哥,妹子这厢有礼了。”
康伟业只好把时雨蓬扶了起来。时雨蓬说:“好了,现在给我钱吧。不过康总你得当心了,给小费别把自己给得倾家荡产了。”时雨蓬帮助康伟业顺利地度过了他们两人之间钱来钱往的这一关。关于段莉娜的话题,康伟业在时雨蓬面前谈起来原本也是有障碍的。可是时雨蓬又说了:“你太太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我又不想做你的太太,她吃我什么醋?康总你不要误会,做你的太太是很荣幸的事情,我不是不想做,就是当后妈受不了哦。”
时雨蓬还说:“我提一个合理化建议:你应该介绍我认识认识你太太。我和她认识了,说不定还可以做做她的工作,让她早一点放了你。生命是最可宝贵的,同归于尽是最愚蠢的行为,都什么时代了,还这么乡巴佬。另外,我们俩也不要躲躲闪闪。我们是朋友,是结拜兄妹,是很正当的关系。你不躲闪你太太就没有办法了。她绝对不会吃了我,像她那样的革命同志,吃我她还嫌腥呢。”时雨蓬的天才感就表现在她随时随地可以来一串这种让你既意外又开怀的大实话,使人不可能不开心。康伟业被林珠非凡的精致细腻弄伤了,时雨蓬所有的语言和做派都能够抚摸康伟业的创伤。康伟业管不住自己,他是越来越喜欢时雨蓬了。
一天晚上,康伟业因为做成了一笔比较大的生意而格外兴奋,与时雨蓬喝得酪酊大醉。后来借酒装疯,把时雨蓬带上了饭店的床。一旦上了床,时雨蓬就离不开康伟业了。
不久,时雨蓬离开东方假日饭店,跳槽到康伟业的公司,在办公室做文秘工作。
康伟业在自己公司的形象保持得很好。从来都是兢兢业业,雷厉风行,方圆规矩,说一不二,而且一贯地衣冠楚楚,文质彬彬。所以时雨蓬也不是康伟业随随便便带到公司来的。为了时雨蓬名正言顺地被招聘到公司,康伟业在本市的党报上刊登了招聘启示。然后,由东方假日饭店的王总以父亲的名义送时雨蓬来应聘。通过康伟业的笔试和面试,时雨蓬被录取。在办公室里,时雨蓬被要求着装庄重,语言文明,语音轻柔,凡进门必事先轻轻敲门。一切都与酒店有着天壤之别。时雨蓬一个年轻姑娘,上进心正强,又追求时尚,又看重档次,一下子被塑造成了一个白领丽人,钱挣得不少,跟的又是一个非常棒的老板,还时常受到外商的赞赏和恭维。时雨蓬顿时觉得她的人生升华到了一个新的阶段。因此对康伟业更加地刮目相看,由心底里生出无限的敬佩之情和美丽的幻想之梦,头一昏便决心要嫁给康伟业。
康伟业有自己的原则,他绝对不在公司自己的房间里接待时雨蓬。因为他一是绝对地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二是他绝对地需要一个单独的自由空间。他的房间是一间男性的单身宿舍。他在这里四仰八叉地躺开,在这里打电话谈生意,看书看电视骂粗话,也随意地喝啤酒,打嗝和放屁。康伟业把自己关在自己房间的时候,才会找到对自己的人生满意感。
当一个女孩子一心想要嫁人的时候,她就会无可救药地愚蠢起来。有一次,时雨蓬贸然地闯进了康伟业的房间,康伟业铁面无私地将她赶了出去。时雨蓬本来从来没有小心眼的,现在就有小心眼了。康伟业把他和时雨蓬的幽会从来不安排在公司,一般都是在东方假日饭店。任何时候,时雨蓬都是与公司的大多数职员一起下班,一起走出公司大门,坐上回家的公共汽车或者打一个出租车,然后再到东方假日饭店。时雨蓬认为康伟业把自己弄得这么神秘,要么是对她欲擒故纵,要么是康伟业在保持与她的距离,只不过想与她玩玩而已。时雨蓬怀上了一腔的心事,与以前相比,就有了很大的变化。时雨蓬安静了下来,安静得有一些忧郁;这忧郁又不是她天生的,因此就又显得与她不和谐,是故意的,人为的,粗糙的,使她脸上的表情不再那么明朗和鲜艳;时雨蓬的心也不在公司了,与人说话心不在焉,对他人的痛痒漠不关心,不再那么热闹爽朗和活泼可爱,尽管时雨蓬一见到康伟业就精神振作,笑脸相迎,康伟业还是觉察到了时雨蓬的变化。但是这一次康伟业打定主意不多管闲事:时雨蓬还是一个小姑娘,小姑娘的事情谁能搞得清楚?她们失去一只漂亮发卡都可以烦恼几天。康伟业坚决不关心,不吃惊,不询问,不接茬,康伟业实在是怕麻烦了。康伟业的态度终于使时雨蓬意识到康伟业发现了她的变化而采取了假装没有发现的样子。时雨蓬这就真的有一点伤心了,因为她认为这说明康伟业一点都不爱她。她与康伟业睡觉,康伟业给她钱,那她不就是妓女了吗?时雨蓬真的很伤心,再与康伟业相处精神就振作不起来了。康伟业说:“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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