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检,你的法子没用,那家伙根本不像是个文职军人,三酷子一招就倒了。”
先前囚室里沉默的家伙,是地检署里一名工作人员,他站在萧文静的面前,犹豫片刻后说道:“这件事情是违法的,如果被人知道了怎么办?”
“我以前也没有要你这样做过。”萧文静揉了揉生痛的太阳穴,扭头看着窗外的首都夜景,“放心吧,如果有什么事,我会给你担着。”
像这种卑劣而无耻的手段,萧文静从来没有做过,首都星圈媒体发达,民众警惕,司法系统的人做事向来极为得体规范。只是萧文静今天受到了太多来自上方的压力,加上他明知道许乐是凶手,眼下却找不到直接证据,所以才会使用了几十年前的老办法。
卑劣的手段往往就是最有用的手段,只可惜这一套在那个叫做许乐的年轻少尉面前,似乎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一开始就不应该把他手脚上的塑料绳解开!”
萧文静的眼神寒冷了起来,作为一名优秀的检查官,看遍了联邦里的罪恶,他不是一个极易动怒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那个叫做许乐的年轻少尉,他很容易愤怒。
这种愤怒不知从何而来,或许是明知道对方是凶手,却找不到任何证据?不,这种事情萧文静经常碰到,他应该是愤怒于那个年轻少尉的冷血?不,冷血的变态杀人犯,联邦里并不少见。
我究竟在愤怒什么呢?萧文静悚然一惊,陷入了沉默,渐渐想明白了,他愤怒的是,明明是一个简单的案子,却因为上级的压力,他要动用一些不合法的卑劣手段,这种处境本身令他感到了愤怒。
他灌了一口浓茶,感受着舌上的苦涩,沉默半晌后说道:“既然在囚室里闹事,那把嫌犯的手脚都捆上。”
那名下属吃惊地看着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今天为了那名凶杀案嫌犯,他已经配合萧文静做了违法的事情,没有想到上司居然还要坚持下去。如果这件事情被上级或是记者们知道了,地检署不止要名誉扫地,而当事的萧检以及自己,更是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他下意识里想要违抗这个命令,因为这是违法行为,身为检查官,他有足够的理由拒绝,并且还可以向上级进行报告。然而一直以来对萧文静检查官的信任,和二科这个团队亲密无间的合作,让他的反应显得迟缓了一些。
就在此时,推门而入的一名检查官所带来的消息,消除了他的苦恼。
正是白天负责黑色汽车鉴证的那名中年检查官,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萧文静,说道:“萧检,虎山道那个案子……有人投案自首。”
萧文静听到这句话后,双手有些无力地按在了桌面上。以他的智商,自然很清楚,那些试图保护真正凶手的势力,开始反击了。然而他没有想到,对方的反击竟会是如此卑劣与下三滥。用人顶罪,这是黑道电影上面才能看到的无聊手段,难道对方以为这样就能让地检署放弃对虎山道恶性凶杀案的侦查?
然而萧大检查官忘了,他先前也是用了黑道电影里才能看到的,整个联邦司法系统已经有些陌生了的卑劣手段,而且他也应该清楚,这种卑劣而下三滥的手段,往往才是最有力的。
他撑在桌上,控制着自己的愤怒,却发现越来越难以控制,甚至觉得重重地拍打桌面,都不足以展现自己内心的那种情绪,扔茶杯?白天的时候已经摔了一个了,现在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最后一个。
……
前来投案自首的,是一个望都贫民区的小混混。透过玻璃窗看着那个小混混满不在乎的表情,走在地检署里像逛窑子一样的感觉,萧文静知道这个替罪羊是自己最害怕的那一种,这种烂货只要得了钱,什么都不在乎,坐牢和回家一般。
如今的联邦死刑不多,几百年监禁倒是不少,虽然事涉谋杀联邦现役军官,但在那名小混混的嘴里,一个荒唐的偶然冲突,误杀故事,竟是被编的极为圆润,找不到一丝破绽。
这肯定是有人教过的,萧文静沉默地通过监视器看着审讯室里的图像,看着自己的下属用尽了各种手法进行恫吓,都没有取得任何效果。
如果从这个小混混往他身后查,就算再查七十几层,只怕也查不到真正的主使。
对方连怎么拾到的刀,身上应该是真凶的血衣——明显是联邦军方分放的配给物资,怎么到了小混混的身上,都找到了一个极好的理由——当然整个案情还有很多漏洞,可是那个小混混除了自承误杀,交出血衣之外,便狠狠地闭上了嘴,一句话也不说。
最严峻的形势是,既然真凶身后的势力已经动了手,该来的压力自然要来,绝对不会仅仅是一个自首这般简单,萧文静的忧虑便在于此。
果不其然,他马上接到了高层上司的一个电话,用一种隐晦的语气,要求他尽快地完结虎山道口的谋杀案件,尽快地给受害者家属以安慰,给果壳机动公司一个交待。
“这事情有漏洞,有疑点,我必须继续查下去。”萧文静难得地执着了一下。
“查可以查,但那个少尉你们是不是应该放了?如果将来真能找到什么别的证据,再把人抓回来就是。”电话那头威严感十足的声音冷漠说道。
萧文静缓缓地挂断了电话,脸上浮起一丝自嘲的笑容,先前接到直属上司电话时,也承受着压力,只不过那是逮捕许乐,加快侦结的压力,此时的压力,却完全是另外一个方向。
给受害者家属以安慰?狗屁一样的说法。
……
虎山道谋杀案发生后的第三天上午,许乐在女军官徐松子的陪伴下,从地检署里走了出来。看着新鲜的阳光,他的心里却没有太多的喜悦,只有平静。
邰家的出手比他想像的稍微慢了一些,但他没有想到邰家的出手竟然会如此的快捷准确,替自己消除了所有的犯罪证据,并且亲自送给地检署一个替罪羊。
仅仅想一下那个替罪羊,许乐的心情便愉悦不起来。
身为高高在上的联邦七大家,这些事情自然不需要他们亲自去做。各有各的境界,那些下层的势力比拼,厮杀侵噬,离他们很遥远,他们只需要表达一下态度,自然就会有人去做。
阳光有些刺眼,许乐的身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冷漠而隐怒的声音。
“你晚上能睡得安稳吗?”
许乐回过头来,看着地检署大厅外石柱旁的萧文静检查官,看着此人憔悴的神情,沉默半晌后,忽然开口说道:“整个联邦,没有谁比我睡得更安稳。”
萧文静微微一怔,似乎没有想到此人在此刻依然能够表现的如此理直气壮,问心无愧,微讽说道:“包括杀人后?”
“想杀人的人,自然会被人杀。”许乐说道。
萧文静检查官似乎捕捉到了一点讯息,微微眯着眼说道:“可惜你不肯说出实情。”
“因为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许乐看着他,忽然开口问道:“你是不是认为自己站在正义的一方?”
“我站在法律的一方。”
“那最开始的时候,地检署根本就不应该参与到虎山道的案件之中。”许乐看着他,说道:“既然一开始你就抵抗不了这种压力,那你就应该很清楚,你要的只是业绩,只是升官晋职,和正义法律这些无关。”
“很抱歉,说穿了你的心思。”
许乐回头向着石阶下的黑色汽车走去。
他身后的萧文静检查官听到这番话后,却陷入了沉思。
“我不知道这个谋杀案的细节,但我想,你怎么也不能算在正义的一方。”一直沉默跟着他的徐松子,看到萧文静先前有些落寞的神态,又看了一眼许乐那张平静的脸,忽然间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认为我是凶手。”许乐的手摸上了黑色汽车的把手,没有转身,说道:“我以前也敬畏法律,但后来通过事实不断发现,联邦的法律对于某些人来说无效,所以我对法律的敬畏心也淡了,我也逐渐明白了,这个宇宙里根本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既然如此,我只好坚持我自己所认为的正确道理,和正义无关。”
徐松子默默地看着他的侧脸,明明知道对方在前天夜里,曾经很残忍地杀害了一名联邦现役军官,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始终无法将此人和一个冷血罪犯联系在一起,她宁肯相信此事有什么隐情,可惜许乐不肯说。
“对了,破坏联邦核心机密罪,因为你对实验室数据的所有权,所以在进行补充侦查,你暂时被监视居住,而不需要被强行关押。”
徐松子自嘲地笑了笑,想到自己学了这么多年的联邦法律,在那些看不到影子的存在面前,竟是那样的不堪一击,淡淡说道:“恭喜你,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从谋杀案中脱身的你,应该也不会再上军事法庭。”
许乐对她轻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坐上了黑色汽车的后座。
黑色汽车驶离了地检署繁忙的大门,徐松子抱着怀中的案卷,静静地看着消失在拐角处的黑色汽车,在心中默默想着,这个年轻军官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竟然惹得联邦政府里好些势力在同时注意,这肯定不仅仅与邹副部长有关。
……
从地检署出来后,许乐便知道邰家开始动手,既然谋杀案都可以化于无形,那么果壳实验室里的问题,自然也可以进行压制,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他只是在思考,对方接下来需要自己做什么。
“夫人在等你。”
黑色汽车驾驶位上坐着一位中年人,许乐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么,却想起了靳管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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