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萧水寒在蓬莱海滨的高级住宅区买了一套房子,邱风出院后就搬进去了。他原准备送邱风到澳大利亚定居的,但孩子的早产多少打乱了他的计划。

邓飞成了他家的常客,也是唯一的客人。--萧水寒没有对孙思远生命研究所的同事们泄漏真情。邱风已知道了邓飞的真实身份,邓飞对女主人自嘲道:

“我就象'80天环游地球'中的侦探费克斯,满世界追踪罪犯,却发觉追了一位绅士。”

他非常热情,替邱风请保姆,买婴儿衣服,每天跑里跑外。不久,邱风就觉得再称他邓先生未免太见外了,应该称呼邓叔叔。她没想到这把邓飞吓了一跳:

“别别,千万别这样称呼。”他看看萧水寒,“就称我邓大哥吧。”

邱风为难地看看丈夫,丈夫微笑着默认了,邱风高兴地说:

“那好,就依邓大哥的意。”

邱风的奶水很足。“看来我体内的黄体酮就是多,特别适合作母亲。”邱风半开玩笑半是自豪的说。每天保姆把毛毛抱过来,他把头扎在母亲怀里,国国嘟嘟咽着乳汁,吃饱了,自动放开奶头,依偎在妈妈怀里,漾着模模糊糊的笑容,眼珠乌溜溜地乱转。

邱风对自己的女儿简直是百看不厌,她把心思全放在女儿身上,甚至没注意到丈夫又恢复了周期性的抑郁。当母亲伊伊晤唔逗女儿说话时,萧水寒常走到凉台上,眉峰紧蹙,表情肃穆地遥望苍穹,去倾听星星亿万年的叹息。这时,170年的岁月就象溪水一样,静静地从他的脑海中淌过去。

还有混沌未开的毛毛,也无时无刻不笑卧在他的思绪里。他没有象邱风那样爱形于色,但他对毛毛的刻骨的爱恋,也绝不逊色于邱风。

他曾认为,如果长生更有利于延续人类种族,那麽,扼杀后代的生存权利并不是罪恶--这种观点理论上并不错,可是,在毛毛面前,你能再坚持它吗?

邱风悄悄地走过来,依偎在他的身旁。他问:

“毛毛睡着了?”

“嗯,这孩子真乖。你看这孩子最象谁?”

“当然是象她妈妈啦。”

“不,我看她最象你,特别是眼睛和嘴巴。”

萧水寒笑起来:“我就是这个丑模样吗?”他收住笑声,沉沉地望着妻子:“风儿,今晚我想和你谈一件事,好吗?”

邱风忽然想起丈夫的恶誓,还有这几天的抑郁,她很内疚,只顾疼女儿,忘了关心丈夫。她忙说:“好的,你快说吧。”

“风儿,这两个月的旅途中,你是否发现过什麽异常?”

“有啊,邓飞一直在偷偷监视着我们,他原以为你与几位科学家的失踪有关,后来才知道是一场误会。”邱风天真地说。

“傻姑娘啊。”萧水寒叹息着,他又沉默了很久,不知如何开口。“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扶邱风在凉台的吊椅上坐下,娓娓讲述了李元龙的故事,他讲少年李元龙如何艰苦求学,一只木棍挑着一个馍馍包裹步行到校,这就是一星期的口粮;青年时代的李元龙如何才华横溢,用基因疗法征服了癌症;后来,他发现了长生之秘并施之于自身,便悄然离开社会;他化名刘世雄隐居30年,彻底完善了长生医术。刘世雄消失后,库平又出现了,这次他特意选择另一种人生之路,看来是失败了。虽然库平一直保持着40岁的巅峰智力,但他作为工程师的一生显然十分平庸,因为他的思维已形成固定的河床,难以改道了。于是他不得不回到生物学领域,在这个领域他仍然如鱼得水。但可叹的是,他终于未能超越李元龙。

因为他已经没有了那种新鲜,那种青年的幼稚莽撞和胆大妄为,那种天马行空般的思想驰骋。

邱风兴奋地叫起来:

“原来你一直在追寻李先生的下落啊。他真的发现了长生之秘?他现在在哪儿,你找到他了吗?”

萧水寒不易觉察地苦笑一声,发出170岁老人才会有的苍凉叹息:

“傻姑娘,你不久就会知道的。”

看着邱风的天真,他实在没有勇气把真相撕破。

邓飞的秘密监视点离萧的新居不远,蓬莱公安局遵照总部命令,派了精明干练的何明和马运非来监视萧水寒。这两人整天守着窃听器,或者用高倍望远镜观察那幢住宅的动静。邓飞这几天有些反常,他似乎也传染上了萧水寒的低度抑郁,常常独自默默地凭窗眺望。

正在监听的何明忽然抬起头来,吃惊地问:“真的吗?这是真的?”邓飞从窗户那边转过身,“真的有一个长生不老的李元龙?”

邓飞不能向他们深入介绍案情,他不置可否地说:“甭管真假,继续听下去吧。”

何马二人很兴奋,他们绝没想到自己参与的竟是世界级的秘密。他们聚精会神地听下去。但萧水寒已截断了谈话。听见有热吻声,邱风热烈地邀丈夫今晚同床。接着,窃听器中传来悉悉索索的脱衣声。小马笑着说:

“两人已上床了,再听下去是不是有点儿缺德?把窃听器关了吧。”

邓飞烦闷地说:“听下去。是总统亲自下的24小时监听的死命令。”两人看到老邓的情绪不好,偷偷吐吐舌头,安静下来。

他们和邱风一样,没有想到年轻的萧水寒就是170岁的李元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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