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萧水寒悄悄下床穿衣。邱风睡得正香,白色毛巾被裹着她生育后丰满起来的身躯,她口唇湿润,乌发散落在雪白的被单上。萧水寒悄悄俯下身,轻轻吻她一下。他强忍心中的苦楚离开邱风,又到保姆屋里看了毛毛。毛毛也睡得十分香甜,小嘴咂咂有声。李元龙在她的婴儿床前久久伫立,最后他俯身吻吻孩子,决然转身,脚步滞重地走出去。
他步行了约十公里,东边,海天相接处开始微现曦光。他来到海边的一个小港湾,一艘游艇泊在岸边。听见他的脚步声,一个中年人从船舷上跳下来:
“是萧先生吗?你好,按你的吩咐,游艇已检修过,加足了柴油。”
李元龙笑着点头,掏出一张支票递过去。那人看看数字,感激地说:
“萧先生太慷慨了,这种柴油动力的游艇马上就要淘汰,你却付这麽高的价。”
李元龙笑着挥挥手,跳上船去。中年人为他解开缆绳,交代道:
“萧先生,这艘船已破旧,最好不要开得太远。对了,你没有交代准备干粮,我还是备了一些,就在船舱里。”
“好的,谢谢你,再见。”
游艇笔直地朝外海开去,船尾犁出一道白色的水沟。晨光曦微,浑浊的海水逐渐变成清澈的深蓝色,海鸟拍翅在船后追飞。这时一个人从船舱里钻出来,走进驾驶室。正在仪表盘旁操纵的李元龙没有露出惊异,他朝邓飞点点头:
“我知道你要来的。”又回身驾驶游艇。
邓飞沉默着,很久才问道:
“你要把生命交给大海?”
李元龙点头。
邓飞低声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你肯轻易抛弃长生,却不愿把长生之秘与人类共享?”
李元龙直视着前方:
“年轻人,那真是一件好礼物吗?”他说,“我说过,一代人的长生势必扼杀后代的生存权利,否则,地球很快就要撑破了。但我们对后代的义务已刻印在遗传密码中,我们难以逃脱冥冥中的约束。所以,当我从造物主哪儿窃得长生之秘时,我就对造物主作出了许诺:我的亲子出生之时,我一定结束自己的生命。现在是我履行诺言的时候。”
他看看邓飞,苦涩地说:
“我不忍心把真相告诉邱风,只好有劳你了,邓先生。”
邓飞犹豫着,慢慢掏出手枪:
“请原谅,我不能作你的信使。我不得不执行总统亲自下达的命令。”
李元龙淡淡一笑:“那玩艺儿对求死者无用。”
邓飞扣下扳机,一颗麻醉弹炸开,蓬起一团烟雾。李元龙的身体晃动一下,邓飞迅速抱住他,把他扶到后边的船舱。
游艇掉头向大陆开回去。
邱风早上发现丈夫不在床上,她以为丈夫是去散步了,这些天丈夫常常独自散步。九点种丈夫还不回来,她开始着急了,频频到大门观看。正在这时,门外响起汽车声,邓飞匆匆进屋。
“什麽?他去大海自杀?”她吃惊地喊,确认邓大哥不是开玩笑,泪水立即波涛汹涌。“为什么,难道他不爱我和毛毛麽?或者……”她联想到丈夫近日的抑郁,“莫非又是那个前生的恶誓?”
邓飞怜悯地看着幼稚的邱风。说出真相对他是很艰难的:
“难道你一点也没有觉察到?他就是长生不老的李元龙啊。”
邱风无声地张大嘴,慢慢坐到沙发上。屋中只有毛毛的伊唔声。很久,邱风从震惊中惊醒,困惑地说:“不管他是谁,我都一心一意地爱他。可是,如果他能长生,为什么要抛下我们去自杀?他为什么不让毛毛和我也长生?”
邓飞暗暗叹息,他明白了李元龙为什么在永别人世时也未向妻子透露真情,这对儿夫妻在思想层次上是属于两个世界。他艰难地向她解释了李元龙与上帝的盟约,以及他对“地球被撑破”的担忧。邱风不解地问:
“可是这和他自杀有什麽关系?他要不愿长生,至少要陪我和毛毛度过正常人的一生啊。”
邓飞摇摇头,他觉得对头脑简单的邱风,恐怕再解释也没有用。不过,反过来说,这种女人的简单思维,有时反倒是解开乱麻的快刀。他低声说:
“你去劝劝他吧。带上毛毛,我们只能靠你和毛毛拉回他的心。总统希望他能活下来,希望他把长生之秘交给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