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乐对母牛没有任何兴趣,哪怕是奶牛。对于腹中饥饿已经达到某种不可忍受程度的他来说,现在唯一能够引起他兴趣的,是一切能够吃的东西,包括面前这群惘然无知的野牛。
至于那头准备向他发起进攻的公牛,早已经变成眼眸里无数盘鲜美的林园秘制牛排。
暮色中的草原仿佛要燃烧起来,他站到一块石头上,看着围散在四野敌意浓郁的野牛群,说道:
“帝国人说联邦要晶矿所以打他们,联邦人说他们去科考结果被帝国人野蛮屠了,所以要反打他们,有人说这就是竞争嘛,生存空间嘛,我不知道这种说法对不对,但我想如果力气大就该得到更多的食物和美女,喏,就像你这样。”
他看着那头越来越愤怒的野牛首领,摊开双手说道:“那你们这些家伙凭什么可以有这么多土地?联邦还得修这么长的围墙?我比你们力气大,那你们就应该老老实实让我吃掉。”
此时的黄昏草原仿佛变成了一个宽阔的广场,脚下的石头是主席台,牛群是惘然的听众,他刚刚做了一个极弱智的演讲,无论是内容还是听众和环境的选择都极为弱智,换个角度去看,或者又可以说是装嘀。
许乐不是这样性情的人,只不过是这些日子精神上受到的冲击太多太强烈,一直生硬疼痛地憋在胸腹之中,直到此时此刻,借对野牛演讲而渲泄一二,不然真有可能没被联邦政府抓到,就先被活活憋死。
对牛演讲这种事情和对牛弹琴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那头愤怒的野牛首领既然听不懂他的话,自然不会泪牛满面走上前来双蹄跪地献上自己的血肉,而是嗷的一声疯叫低头冲了过来,锋利坚硬的牛角在暮色中如同染着血。
然后它变成了新鲜的手撕牛肉。
……
手指深深陷进松软微热的牛肉,用力一撕,把牛肉撕成条状,送进唇中咀嚼至泥状,才缓缓咽入腹中,滋润饥饿快至枯萎的胃部,他靠着树干,沉默地低头进食,时不时抓起身边的青草,擦掉手上的血水,没有理会不远处惊恐不定看着自己的母牛。
围墙内的野生动物保护区腹地,并没有像城市里有那么多的监控头和定位芯片,再加上联邦政府肯定想不到他现在会出现在这片草原上,所以头顶夜空中应该没有高敏度的军事卫星,但许乐依然不敢点火,黑夜里的火光无疑是吸引联邦中央电脑目光的明显靶子,所以他只好沉默地吃生牛肉。
新鲜的生牛肉如果咀嚼时间长了,会泛出淡淡的甜味,但他还是觉得有些轻微的恶心,主要是条状的肉块被牙齿嚼烂时,总会在唇角逸出一些血水,幸亏不远处有一条小溪,不然他连这些血水都不舍得放弃。
“太原始,太野蛮,太血腥了。”
一边吃着生牛肉,他一边低声咕哝着,直到把空虚的胃部填满近百分之八十,他才停止进食,如同完成了一件最难巨的工作,走到溪边喝水,简单地洗了一把脸,疲惫地躺倒在草地上,顺手扯过几把野草胡乱盖住身体。
逃离森严的军事监狱和死亡的命运,来到宁静草原之上,身体里的疲惫和精神上的骤然放松混在一起,反而让他无法入眠。
他并不担心夜色中那些盯着自己的眼睛,无论对方是狮子豺狼还是母老虎,树林边缘那具沉重的野牛尸体,向所有最凶残的野兽展现着威慑力。
与围墙内这些知道恐惧的野兽比起来,他更不愿意面对围墙外那些执着的人类,所以此时的放松是如此的真实。
头顶是繁星点点,那两轮月亮都没有出现,夜色中的草原沐浴在星辉之下,变成一幅美丽而绝对不真实的画面,微凉的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把平静的溪面拂出道道皱纹,把脸上的野草吹的簌簌轻响。
如此夜色如此心境,其实很适合跳进溪水中像孩子样尽情蹦跳游动嬉戏,任由白色的水花在安静的夜里四处泼洒,如洒落喜悦,但许乐只是平静地躺着,眯着眼睛看着头顶夜空里的星星,数了一遍又一遍。
围墙内应该只有野生动物,忽然出现一个光屁股乱叫的男人,一定会非常容易引起宪章电脑的注意,而且它肯定不会认为S1星球上真的出现了野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在海水里泡了太长时间,他现在想着水便有呕吐难受的感觉。
开始第四次从头数起夜空里的繁星,许乐还是无法睡着,身体的疲惫和脑海里的放松愉悦截然相反,他不得不再次想起围墙外的那些人,尤其是那些自己关心的人。
此时此刻,他最想知道怀草诗的下落,政府对她的追捕力度肯定还远在自己之上,一个出现在S1的帝国公主,必将引起联邦最疯狂的反应,绝对不会允许她活着离开首都星圈。
除了那杯旋转的茶,许乐没有见识过军神李匹大的强大实力,他也没有和封余交过手,怀草诗就是他此生所遇到过的最强大的战斗机器,没有之一,无关男女。
但许乐依然不认为她能够在联邦的疯狂追捕下撑太长时间,原因很简单,这里是联邦S1星球,是她最陌生的战场,而且这片战场笼罩在无所不能的宪章光辉中。
怎样才能找到她?野草缝隙里的那双小眼睛眯了起来,明亮的有如天上的星星,许乐沉默而快速地进行思考分析。
首先他否定了怀草诗强行穿越空间通道后,经由百慕大伪装进入联邦的可能性,因为联邦对百慕大归来者的身份审核无比严苛,尤其是帝国种子计划被揭穿之后,芯片审核范围和严格程度甚至已经开始令人恐惧地头发竖起。
三十七宪历以来,只有两批帝国人成功地抵达联邦首都星圈,前者是官方使团,后者是地下抵抗组织的谈判团。许乐眯着眼睛,渐渐接近事情的真相,他不去思考怀草诗是怎样混进地下抵抗组织的使团,只需要思考她是怎样离开使团,从首都来到倾城军事监狱外的雪地。
联邦城市田野里无处不在的扫描设备,会自动对监控到的人类身体进行扫描,而被扫描的人往往一无所知,就像各大空港里的那条幽蓝通道一般,只不过更加微小无形,任何颈后没有芯片的人类,都会第一时间激发宪章电脑的高度警惕。
根据许乐的认知,能够屏蔽联邦电子监控网的方法,只有使用封余设计的那种蓝光小仪器。
他曾经组装过数次,非常清楚那个蓝光小仪器结构看上去似乎并不复杂,但设计思路和相关自调适波段的覆盖曲度,天才的一塌糊涂,尤其是需要左手腕手镯里的程序信息残片进行初始激发,除了封余和自己之外,应该没有任何人能够制造。
邹郁曾经告诉过他,施清海那家伙死之前,曾经在宪章广场塞给她一个会散发蓝光的小仪器,她极敏锐地猜测,施清海是不是就凭这个东西才能成功地潜进议会山和那些戒备森严的地方。
当时许乐心情有些异样,所以没有回答。
倒溯往回,大概很多年前,封余便认识曹秋道,不知道当时他的身份是乔治卡林还是靳教授,只知道他慷慨地赠给曹秋道一个蓝光小仪器,间接成就了三十七宪历最伟大的间谍。
而曹秋道得知自己患癌症之后,便把这个东西传给了施清海,施清海最后临死前又交给了邹郁。
如果封余没有更多的慷慨赠品遗留在联邦里,怀草诗就一定和邹郁见过面。
许乐做了个简单而清晰的推论,紧接着做了个简单而清晰的决定,从溪边站了起来,趁着夜色的掩护,踩着野草,毫不犹豫走向西北方。
无论怎样分析,那位殿下都没有道理冒险进入联邦,这和什么利益判断都扯不上关系,甚至帝国的利益极有可能因为她的死亡而遭受前所未有的损失。
但她就这样简单地来了,穿过无数光年的距离,挟雪而至,在林间说了那句弟弟跟我回家。
于是许乐也不再有任何选择,只好翻过代表安全的围墙,重新回到危险的人间,简单地去,去找她。
许乐从来不是一个血统论者,对所谓贵族气质或是世家风范,还有太子爷殿下之类的称呼无比轻蔑,但或许多年以后想起这段日子,他至少必须承队,他和那位殿下在某些方面很相似,相貌平凡,简单直接。
……
首都某间幽静的小院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轮胎摩擦声,负责警卫的士兵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眼睁睁看着十几辆防弹军车凶猛地撞破栏杆,冲到了楼下。
表情冷峻的李封上校跳下军车,右手做了一个标准的战术手令,身后数十名最精锐的联邦特战队员,迅速包围了帝国地下抵抗组织使团驻地。
李疯子望着紧闭的房门,眉尖缓缓蹙了起来。
他今天强行征调了小眼睛部门直属的特战部队,在宪章电脑的高序列事件指挥下,政府各强力机构都以最大的力度投入到这场战斗中,数十平方公里之内,已经成为了绝对的禁区。
但他依然十分谨慎小心,因为今天要对付的那个女人是如此的强大,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强大,而且她已经很简单地给出了证明。
……
(俺米有存稿的气质亚,发定时太麻烦了,写出来就直接更了吧,这时候马上比洗澡,明天坐火车过去,这章是八号的啊,再更新就是九号了,望同志们明鉴。
哇哦,明天可以喝酒咯,开心得唰……忽然觉得这四个字好像日文,推荐一部日剧这两天给大家打发时间哈,纯爱剧流星,大叔了的竹野内丰和难得如此诱人的上户彩演的,我以前最讨厌这两个人,在朋友强烈推荐下看了,发现果然与往不同。
说下我个人口味帮助大家审定看或不看,我最喜欢的日剧是恋爱世纪,韩剧是梦幻情侣或罗曼史,咱国剧是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港剧是大时代,台剧是流星花园,咳咳……睡了。)
回ahalyb2000所谓离谱剧情,兼下面几个回帖的问题
小泻
你所说:
离谱剧情一:
关于定罪——以身份定罪,而不以行为定罪。
离谱剧情二:
关于和平——许乐是和平的最大的契机
貌似现在帝国已经有反对派过来和谈了吧。
貌似帝国皇帝没有子嗣吧。
貌似许乐就是帝国的皇太子吧……
既如此,杀死帝国皇帝的唯一子嗣……
TMD是不是嫌帝国皇帝不够疯狂啊?
TMD这些政客是不是嫌战争打的不够惨烈啊?
离谱剧情三:
关于联邦战争的正义性——解放?还是屠杀?
1+2=3,没错。基于1和2,得出一个结论:
即便是帝国皇室,就算你想当一个联邦公民,就算你用生命为联邦战斗,就算你为联邦立下了天大的功劳,就算你已经是联邦的战斗英雄……你TMD还是要死!
按照这个结论,你联邦打下了帝国又想怎样?全部杀死那些帝国人?你是去解放的还是去搞屠杀的?
好巧不巧,有一个榜样出现了:帝国皇室,联邦战斗英雄,多好的一个标本啊。掐死这样一个榜样,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你去跟帝国人说:我们是来解放你们的!
去你娘的吧!许乐这样的人都被你害了,解放你M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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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为作者回答如下:
一,联邦政府的牌坊向来是立的很好的,当然不会以身份定罪,至于许乐?他所触犯的法律,做的那些事儿,随便找一条就够法院判他死刑了。帝国人的身份在于宪章权限,在于联邦没有任何势力会再暗中帮助他,这是政府的用意,司法程序之类的东西,是很好处理的。
二,关于和平。政客当然嫌战争打的不够强烈,扩军不够充分,说句大白话,要的是资源,是维系生活水平的资源,邰家想要有限度的战争,军方当然要求全面化的战争,这并不难理解。
三,联邦战争的正义性?联邦当然认为自己是正义的,帝国当然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侵略一方,一方又反侵略一方,但如果做为看客的我们,还非要有预设立场,那就像许乐和怀草诗在那颗满是桑树的星球上的辩论,又要往历史里去挖最细的细节,当年那个科考飞船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是谁先开的第一枪?当然,如果对方入侵到自己的国度,我反抗,理所当然正义,反击的限度又在哪里?这个我并不清楚,无法掌握,但我绝对不认为联邦打到帝国是为了去搞解放的,那……太搞笑了。
另外回答一下那个贴子里某几个有意思的回贴。
有个回帖说我对民主完全不了解,然后激昂地说总统应该服从国会命令什么的,选民什么,三权分立什么。
我忍不住挠挠头笑了,对于这种批评,恕我不接受。
我对这些东西研究确实不多,但建议你可以看一下民主的细节和现代史之类的东西。
又有回帖说在一个完备的民主制度下,不可能几个军人就能发动政变。
我的回答是:一,不是只有几个军人,而是自乔治卡林开始联邦阶层之间冲突的逐渐激化,以及在三十七宪历骤然强大起来的军队理所当然想要发出自己的声音,不要忘记在那之前联邦基本上没有什么正经军队,宪章体制对这方面的设定并不完备。二,哪里又来的政变?帕布尔可是民选的总统。三什么是完备的民主制度?美国有麦卡锡,希特勒民选上台,阳光底下没有新鲜事,但在人类社会这个神奇的江湖里,什么事情可能发生。
我想说的是,间客从一开始到现在都不是一个探讨政治的故事,不要奢望这故事能深入探讨民主与集权制度的优劣,我没有那个能力和想法,那是田中大神才能干的活儿。
只是需要一个背景来写一些特轴的人,对我这种家伙来说,怀草诗来接她弟弟回家之类的情绪,比很多朋友想要思维发散寻找到的所谓价值判断重要太多,因为,这些情绪不需要我们做太多理性判断,那……就是爱呀。
呼唤大家正版订阅,谢谢。
回丈母娘家吃饭,夜里回来继续写开心的逃亡生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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