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润物说:“李大姐啊,我就是想不通。白三改是一个乡下女孩子,长得也不漂亮,耳朵根子都是没有洗干净过的呀。难道我还不如她?”
李开玲说:“照我看来,白三改给你提鞋都不配。但是,你知道不知道,男人是动物。男人有时候是不可理喻的。他们永远喜欢年轻的姑娘。永远喜欢刺激。就象他们永远喜欢权力和金钱一样。”
戚润物说:“是吗?难道没有例外?”
李开玲说:“没有。”
戚润物:“你遇上的那个男人是这样的吗?”
李开玲说:“差不多吧。”
戚润物惊讶极了:“象你这样女人他们都舍得放弃吗?”
李开玲惨笑。说:“男人得到了的女人,他们都不认为是好女人。没有得到的,才是最好的。”
以前戚润物没有时间去研究男人。李开玲的经验之谈使她茅塞顿开。但是戚润物还是有想不通的地方。她说:“你说得不错。从理论上好象是不错的,可现实生活中应该有所不同。比如说一个乡下小保姆,耳朵根子都没有洗干净,与这样的姑娘睡觉,怎么会不觉得恶心呢?”
李开玲说:“我以为正好相反。理论上倒是不好讲通的。因为理论总归是比较堂皇的,总归要一分为二,对男人不能一概否定。可是在现实生活中,他们倒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王自力现在不缺女人,公司内外,一大群白领小姐围绕着他,不断地讨好他,他却还是做出这么恶心的事情来。是的,男人就是动物。我活了五十岁了,我把他们看透了。”
戚润物不停地走动着。她穿着一双破旧肮脏的拖鞋,皱巴巴的睡衣外面套了一件毛衣。混纺的毛衣花色杂乱,质地松弛,刺痒了戚润物的脖子。戚润物一边走动,一边大肆地挠痒痒,手指在脖子上抓得忽忽作响。
李开玲总是端庄的。她起床之后一定要换下睡衣,梳理好发髻,修饰修饰眉毛,在嘴唇上抹一点润唇膏。五十岁的嘴唇不滋润一下是不行的了。李开玲这个女人,一辈子都非常注重自己的性别。注重保持这个性别的优点。因此,没有谁能够明白,为什么当年她的爱人还是抛弃了她。男人的水性扬花是李开玲心中永远的痛。也是李开玲决定留在戚润物身边的根本原因。应该与男人计较计较了。李开玲要帮助戚润物教训王自力。要帮助戚润物夺回自己的丈夫。让男人的心回来。
一连几日,讨论结不出硕果。女人互相倒完了苦水之后,只能默然相对。她们被局限在家庭里。局限在一套两居室里。无法与大自然沟通。她们一天又一天,不见日出和日落。阳台上的视线本来还可以目及长江的,但是阳台上安装了防盗网。防盗网无情地把长江分割成了条状。条状的长江哪里还是可以被人看成是长江呢。江上依然是有轮船的,轮船依然是要鸣响汽笛的,只是现在城市的空前的喧嚣,汽笛的声音到达戚润物的窗前就象虚弱的猫叫。现在这种状态和年纪的女人,她们的苦闷类似于腌菜的苦闷,被闷在封了口的坛子里,没有任何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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