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记
Allen 2015-04-17 263 0 0 0 0

小易朱笑了起来,大大的眼睛弯成了细月,看着十分天真,轻声说道:“就是要爆,你才好逼供啊。”

陈叔平看了他两眼,虽然瞳子里依然没有什么人类应有的表情,但还是遮掩不住一丝不明所以,心想这小家伙的本性好象比老子还要暴戾阴险一些。

现在的局面是:

蒋雄帝君随时可能爆体而亡,但如果陈叔平和易朱肯帮忙,那他还可以解体升天。

仙人爆体的威力十分巨大,所以蒋雄帝君也算是有了一点点可恃之处。先前蒋雄帝君之所以在陈叔平的逼问下,坚不吐实,那是因为他想着说还是不说,都是一死,那他自然不说,但此时他可能爆体而亡,有可能威胁到对方的安全,便有了讨价还价的资本,心理防线反而可能崩溃。

逼供诱供都是一个道理,总要给对方一点希望。

如果对方没有希望,那易朱此时就帮对方做出了一个希望。

——虽然这希望很有可能是虚假的。

“说还是不说?”国党反动派陈狗狗开始逼供了,仍然是那样的没有创意。

蒋雄帝君双掌夹着仙气按在自己眉心,双眼都无法睁开,有些苍白的双唇微微翕动,艰难说道:“说也是一死,说也是一死。自然是会说的。”

“那你投胎去吧。”陈叔平并意外。

蒋雄忽然阴笑了起来:“如果我拼着元神尽毁,自爆地话,你……”

“别吓我,我胆子大。”陈叔平冷冷截断他的威胁。“你可以试一试,或许这山谷会塌成天洞,但一定不会对我造成什么伤害。”

蒋雄无语,在一旁的小易朱偷笑着。

陈叔平面色一和,温柔道:“当然,大家都位列仙班,何必搞生搞死?你只要肯说,我以二圣母的名义发誓,一定让你离开。”他这句话说地很含糊不清,蒋雄此时心忧爆体危机。所以也没有听清楚。

蒋雄闭目惨笑道:“原来你还是怕啊。”

陈叔平眉头一皱,心想要不是易朱搞这么麻烦一事儿。我何必在这儿和你多言。

谈判最终有了结果,蒋雄相信了陈叔平的话,两位仙人开始促膝谈心,蒋雄开始披露自己知道的秘辛,小易朱老实客气地蹲到旁边,一点儿也避嫌的听着。

“北京城?看样子是去找那个什么六处麻烦去了。”

陈叔平呵呵笑道。

蒋雄紧闭着双眼,语气里却透出了一些惊讶:“是昊天君去的。难道你不担心?”

“担心?”陈叔平木着脸,没有一丝表情,“有什么好担心的,最好昊天君把那六处里的男女老少都杀光,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蒋雄讷讷道:“以为你叛了天庭,便会与这些人类修士沆……”

“沆鬏一气。”小易朱帮他把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四字成语补完。

陈叔平阴阴一笑:“那些卑微的人类当初曾经偷袭过我,我只是碍着易天行的面子,不去报仇,既然昊天君要做这件事情。我不去暗着打闷棍就是好地了,何必救他们?”

说完这句话,他看了易朱一眼。指望这小家伙能明些事理,走开些,让他好方便问自家少爷的事情。

哪知道易朱油盐不进,睁着天真地大眼睛,傻乎乎地蹲在旁边,一动不动。

陈叔平在心底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问道:“罢了罢了。”微微闭目,一道精光从他的小臂处绽放了出来,透出他的黑色衣裳,隐隐可以看见他的肌肤,精光渐凝于一点,滑到了食指的顶端。

他很慎重地一指点在蒋雄的眉心,隔着蒋雄自己的两层手掌和淡淡仙气,那道精光凝成地小点倏的一声消失,很奇妙的穿掌而过,补在了眉心上的那个小洞中。

蒋雄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浑身上下一片湿汗,看来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即便是仙人,也是相当的不爽。

陈叔平忽然皱眉问道:“后脑没有打出洞来吧?”

如果手枪子弹穿过头颅,在后面破了个洞,那蒋雄体内的仙气还要断外泄,与周遭环境互相干扰波动,仍然是脱不了爆体的命运。

小易朱挥动着胖胖的小手,手上拿着一把银白色的手枪,嘻嘻笑道:“你以为是五四啊,还穿颅,这是从袁野那儿抢过来地勃郎宁,老古董的那种。”

给了蒋雄帝君生的希望,那么接下来地问供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陈叔平再理他,盯着蒋雄缓缓睁开的双眼,瞳子里显出极强大的力量,戾横无比,一字一句问道:“我家少爷究竟出了什么事?”

蒋雄帝君浑身抖动了一下,似乎十分害怕,半晌后才抖着声音说道:“妙道……显圣……真君……叛了!”

……

……

“啊?”陈叔平和小易朱同时发出一声喊,只不过陈叔平是无比震惊,而易朱却是傻兮兮地问道:“那个显圣真君是谁?”

陈叔平沉着脸:“我家少爷。”

“啊!”易朱终于惊了一下:“二郎神叛了?”

二郎神叛了!

二郎神乃是天庭第一得力神将,战力无穷,当初和老猴也在伯仲之间,加上与玉帝的亲戚身份,所以在天庭中地位崇高。无人敢惹。

虽然传说里,二郎神一向很看起自己那个玉帝舅舅……但毕竟是一家人,怎么就……叛了呢?

陈叔平低声咆哮一声,一手揪住蒋雄的衣领。吼道:“你说叛就叛?到底天庭对我家少爷施了什么阴谋?”

“确实没有。”蒋雄似乎十分害怕回忆二郎神地叛变一事,哆嗦着说道:“那日显圣真君忽然杀上凌霄宝殿,打的是天庭震动,一片大乱,三清又在闭关清修,所以无人能阻,一干神将天兵被杀的鬼哭狼嚎,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众仙正准备去净土请观音菩萨,不料显圣真君忽然长笑三声,化为一道清光往天际而去。从此无人知道他的去向。”

陈叔平十分激动,怒吼道:“什么猫屁东西!老子下凡之前。少爷并无异样,怎会突然叛了?他叛了天庭,又能得什么好处?”

蒋雄被陈叔平激动地神情弄的有些害怕,赶紧分辩道:“天庭也是众仙议论,却是不得其解,后来……虽然显圣真君离开了天庭,但大家怕……所以决定召你回天庭。结果犬仙君不肯回去,五公主才会请下天雷来召你。”

“猫日的,没道理,没道理啊。”陈叔平苦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怎么也想出自家少爷为什么会突然犯了失心疯,反出天庭。

天庭第一战力反出天庭,这事儿实在是太大条了,难怪五公主会急着让人下界来杀狗。

小易朱在旁冷冷看着,发现这个似乎没什么人类情感的陈狗狗。对于自己的主子,那个二郎神还是颇为关切,情意不似作伪。免有些意外。

他拿着勃郎宁手枪,在自己的腮边挠了挠,一边抠痒一边随意说道:“狗狗啊,别想太多了,说不定二郎神只过在天上呆的有些腻了,所以造造反,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咯。”

陈叔平和蒋雄二人同时愣住,然后给了他一个白眼,心想真是孩子话,谁会有事儿没事儿把造反当游戏玩,更何况是造天庭的反。

其实小易朱从降生在这个人间后,便经常和人间的那位第一战力大妖相处,最了解这些至高强者地心情,老猴被困在归元寺里天天唱小曲,也是给自己找事情做。如果老猴没有被困,而是在天庭当官,估摸着也会隔个几十年就造一次反来玩。

强者的定义便是,强大到足够把造反当作游戏。

老猴如此,二郎神亦如此。

所以他地这句无心之语,反而可能是最接近事实真相的那一种猜测。

北京城的居民发现今天城市的空气有些异样,本是肃杀清片,却被明显增加的武装力量带动的凝重起来。不过毕竟是首善之地,居民们见多识广,不知经历了共和国历史上的诸多大事,所以也并显得紧张。只是出租车司机们正在不停地打听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便自己在机场回京地路上,好和外地或是外国来的游客侃一侃。

最近没有什么大会,也没听说过哪个重要人物的来访,正是政治平和期,也不可能出现什么风波。

但京城的气氛就是显得与往常不一样,细心的人们发现,往常在夏天于北戴河开的会议,今年又加开了一场,很突兀的,很多重要的领寻人离开了京城。

此时的京城,显得像一个被严密保护着地“空”城。

西山疗养中心也已经人去楼空,四松泉旁的小屋里,有一位中年人正好整以暇地饮中杯中清茶,屋外龙泉静静流淌,片日水少,声势不如春夏之时。而泉旁那四株青松一如百年来那般,静静拱卫着。

秦临川啜了一口茶,然后缓缓将茶杯放下,看着空旷无人的西山,一股有些苍然地笑容浮上面颊。此地是六处的根基,一树一木,一房一室,都是缘于二十年前他的一个大胆的决定。

修士究竟应该如何在现代的社会中生存?是上承虚无缥缈地天旨,还是应该入世与政府合作?

他选择了后者。所以将上三天中的浩然天独立出来,交给了政府,然后双方设立了一整套复杂的监督机制,为了避嫌。他没有出任理事会的理事长,而是让给了佛宗那位德高望重地赵大居士。

当初做出这个选择,就知道会和清静天的长老们翻脸,但秦临川城府极深,实际上并不怎么把清静天放在眼里,当初泰梓儿妄入归元寺,其实这代表着一种试探,如果梓儿做不到,那泰临川便迫不得已,必须和清静天翻脸了。

凭借着易天行的帮助。泰临川领着直属的吉祥天杀上昆仑,一举毁了清静天总坛。从此上三天再也不存在,剩的只有六处和他身边一些精于炼器的老修士。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修士也是人间的一分子。

毕竟已经有四百多年没有人成仙了,那修行的目的就应该转变一下。

毫无疑问,秦临川是修行门四百年来修为最高地一位,但绝对是最有魄力的一位改革家。

改革自然要冒风险,马克思说过。什么东西都要螺旋着升。

秦临川在最初地时候就已经预估过风险,最大的问题,外乎是来自天庭的威胁,但数百年来的记录秘辛,六处科研部门的研究让他放松了警惕,下界的仙人太少,一般要十几二十年才会下来一个。他在猜想着,是不是天庭已经遗忘了这个人间?

很悲哀的是,泰琪儿从省城发回来地消息让他知道。人间并没有被天庭遗忘。

天庭已经派了仙人下界,为的就是要诛杀叛徒,而叛徒。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自己这个上三天的门主。

他微微笑了一下,拾起透明的玻理水壶,往茶杯里倾去,玻理水壶里是八十度的水温,正好合适。在流水的冲洗下,杯中沉底的龙井嫩芽,随着水流的起伏,不停舞蹈着,上下盘旋着,十分美丽。

屋外,翠薇山地龙泉水声忽然静止了。

虽然此时水量少,但龙泉断流却是数百年来也没有出现过的事情。透过明窗望去,只见龙泉之中泉水尽枯,露出水底白石,石上全无青苔,光滑无比。而在泉水边上的那四株老松无风而动,齐齐向泉间低头,松枝微洒,树枝弯曲,似乎在对着泉中行礼。

泉中白石上,站着一位普通地人类,但这人类的身体里,却有着极其强大的仙力正源源不绝地渗了出来,正是此时下界的四位仙人之一。

昊天君身旁东方使者:周信。

此谓水落石出,最后摊牌。

秦临川今日打扫全身,十分清爽,他整整衣衿,对着窗外泉中白石上的仙人深深一礼,无比恭谨道:“世间安得万能法,不负大道不负君?”

仙人周信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大道存乎心,世间蝇营狗苟事,何萦心怀?此乃小道。”

秦临川复拜于地,无比恭谨,诚恳道:“修道数十载,今日得见仙人,死亦无憾。”

这话里确实有几分真实,毕竟修道者的最终目标不外乎是得道成仙,虽然泰临川在几十年前便已经用理智阻止了自己往那个方面发展,但今日看见真的仙人,等同于证明了自己一生息息相关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仅这一点,便足以让他觉着稍感安慰。

“那便死吧。”仙人周信仍然是没有一丝表情,就像是在诉说一件家常事。

随着这句话,喀喇四声巨响,四株大松树齐腰生生折断,猛地砸到了枯干的龙泉之上,搁在了大白石上!而随着这一砸,龙泉上方忽然水声大作,远远看着一大片三四米高的浪头就这样猛烈地朝着山下冲了过来!

无比汹涌的浪花冲到龙泉潭底,冲到了巨松之上,震起满天白浪,然后在空中强行一扭,往秦临川身处的房间里杀了过去!

仙人一念,水动树折天地惊,果然可怕!

……

……

秦临川此时仍半跪于地,身前是一方小地毯,看着窗外如噬人白龙般的巨浪,他面不改色,将右手重重地击打在身前的地毯上,地毯下是总枢机关,一旦触发,只见厚厚的合金钢板马上将自己所处的小厚看整齐齐地包了起来。

恐怖的浪头击打在合金钢板上,咚咚作响,声势惊人。

而紧接着,六处设置在西山的防备火力猛地大开,无数重火吐着火舌,自动向着站在泉中白石上的仙人周信射击。

周信的身体此时渐渐地虚了起来,凭仗着仙家与人类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的时间感觉,在枪林弹雨中,如同一阵风般,躲避着子弹。

九江一役,已经证实了,除了大面积杀伤武器外,像枪弹这种物理武器是很难伤到仙人的,但六处这次仍然是在用重狙之类的射击——毕竟是首都,不可能使用化学武器。

枪声似乎永无止歇,在空中飞舞的子弹变成无数道可怖的屏障,而周信在这样密集的子弹中躲避,也渐渐觉得有些吃力,枪弹的密度太大,甚至连出膛后的声音都交织了起来,尖啸连连,十分刺耳。仙人周信落脚处的白石表面都已经被子弹削去了一层皮!

周信冷哼一声,身形猛地在空中虚化,下一刻却出现在了小厚之前,轻轻伸出手掌按了上去。

只见一阵抖动从他的掌缘处传出,抖动越来越大,合金钢厚的地基在这种强烈的抖动下开始松动,而地面上的石砾到处乱滚着。

咔的一声脆响,合金钢屋被生生撕开一道口子,隐去了身形的仙人周信飘身而入,

轰的一声!

类似于火箭发射器一样的装置,托着泰临川的身体猛然向空中升去,厚顶同时打开,露出湛湛青空。

升到数千米的高空,泰临川冷着脸一捏道诀,仙剑陡然现于脚下。

一人一剑化为一道青光,往西面快速掠去。

周信仙人在厚中抬头望去,看着湛湛素天上那一道向西而去的白色尾流,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手中仙诀连施,在自己身周形成一道屏障,将屋内的埋伏尽数用气波碾成齑粉,弥散在空气中。

高压电蓝色的电弧在室内乱飞,就像是无数条幽蓝的蛇。

从头顶传来的某种声波武器猛地打入了他的耳中,让他顿感头痛欲裂。

他猛地双指插耳,生生将这具肉身的耳膜震破!

一滴汗从仙人周信的眼角滑落了下来,他双手像是采花一样,轻柔地在屋内游走着,倏乎在东,倏乎在西,就像是在弹琴,又像是在安抚不乖的婴孩,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将那些满天飞舞的高压电弧捉住了七寸。

他看着手上被自己的仙气缚住的高压电弧,十分小心。

……

……

他的脚下忽然感到一丝极其轻微的震动,如果是凡人,哪怕是人间修为高深的修士,也肯定无法察探到这丝异动。

这丝电雷管打火的异动。

毕竟是仙人,虽然用的是夺舍之法,但五识敏锐与人类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仙人周信一皱眉,一跺脚,便在电雷管打火,到爆炸之前的那几毫秒延滞时间内,轻身而飞,化作一道青烟掠至高空。

一阵极剧烈的爆炸在他的脚下发生,西山龙泉青松尽数被炸成废渣,一整片建筑罩在火海里。仙人周信站在高空,仍然被冲上天的强大气流波动震的胸口一阵烦闷,一丝心悸在他眼中一闪即隐。

从袖中抛出两张纸符贴在双脚上,仙人周信毫不停留地向西方赶去。

他知道,在那处一定有个真正的埋伏在等着自己,但为了天庭的尊严,他必须去。


Tag: 小说 朱雀记 易天行 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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