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用尖刻微嘲不入流的言语攻击在表露愤怒,但许乐的面部表情一直像石头般冷静,谁都不曾想到,毫无预兆,突如其来,他忽然动手,似发疯般将牛得录打倒在地,再用军靴踩上无数脚让其不得翻身。
许乐的拳脚就像是安装了刚性弹簧的机械臂,呼呼作响狂轰而下,如同训练时击打沙袋一般平静,狂风暴雨般的拳脚攻击,打的牛得录脸上鲜血横流,身上骨肉砰砰作响,场面看上去极其残忍。
牛得录惨嚎阵阵,恐惧凄厉的声音泛滥于数据中心之内,却也只是哭喊了三秒钟不到,便昏死了过去。
……
震惊无措惊恐愤怒,无数种复杂的表情出现在宪章局官员们的脸上。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他们根本反应不过来,自己的同事便被揍的不成人形。纵使有反应快些的官员,也被许乐疯狂般的攻击和与疯狂截然相反的冷静平静所呈现出的冷酷所震慑住,浑身寒冷,不敢上前。
直至此时牛得录昏迷,许乐渐渐直起微弓的身躯,数据中心里才响起了官员们愤怒的呵斥声,他们习惯了与宪章局的数据、规章、逻辑相伴,骤临着这不可思议的野蛮暴戾场面,自是不敢上前,只有愤怒地命令房间里的军官动手。
联邦军官们的反应并不迅速。
他们是军人,天然站在许乐和七组一方,加上他们非常清楚宪章局官员的愚蠢错误让战友们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所以根本不愿意插手此事,相反,看着许乐痛揍宪章局官员,他们的心中很有一些难以出口的兴奋安慰。
但毕竟是战争时期,这是在荣耀的指挥舰上,军官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许乐活活打死牛得录。在这种时刻,一名现役军官在光天化日之下打死宪章局官员,就算他的背景再深厚,也不可能脱逃军纪制裁和牢狱之灾。
牛得录昏迷在地上,军官们走上前去,拦在了许乐的身前,同时高声传呼战舰医疗师前来抢救伤员。
白副主任眯着眼睛,看着许乐挺直了微佝的身躯,愤怒的浑身颤抖,双手紧握。
她不是在学许乐或愤怒或紧张时的特有表情,而是眼镜早已碎成一地玻璃片,近视让她视线有些模糊,不眯眼无法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切啊——许乐对自己下属毫不留情的凶恶打击和满地鲜血,依然透过眼眸,直刺内心。
宪章局的尊严骄傲在此刻暂时压倒了对许乐身上权限的迷惘疑惑恐惧,她看着许乐带着血渍的右手,愤怒地说道:“这下你满意了?”
许乐没有回头,深色军装内紧绷的身体微微起伏,不是因为疲累而喘息,只是因情绪波动而动。
“嗯,满意了。”
……
这两句对话听上去似乎颇有席勒中期荒诞喜剧独有的怪异风格,然而房间里所有人都知道这并不是一幕喜剧,而是一幕惨剧,一幕没有人敢去猜想结果的剧目。
军官们拦在许乐的身前,只是不想让他真把牛得录打死,却也不可能真的逮捕他,只是有些担心。
宪章光辉庇佑联邦无数年,宪章局这个机构在联邦中是个极为特殊的机构,政府和议会都无法对那座道路尽头的大楼指手划脚,即便是历任总统先生和军神李匹夫都要给予宪章局足够的尊重。
更关键的是宪章局的权限和与公民颈后芯片间的不可言联系,让所有人都下意识里惧怕或者强行遗忘宪章局的存在,一旦相逢,七大家也要暂避其锋。
在场的人们从来没有看到过、听说过,事实上是联邦所有人都没有听说过有人曾经像许乐这样,以如此血腥的方式挑战宪章局的地位,以如此暴戾的方式羞辱宪章局的荣耀。
“你胆敢触犯第一宪章。”
牛得录被医疗师抬出了房间,在场的众人稍微平静了些,却不是冷静,而是开始有时间思考接下来的问题。一名面容清秀的宪章局女官员盯着许乐,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了上面那句话,就像是理所当然地判了他死刑。
军官们沉默担忧地望向许乐,心想就算你的身后站着费城李家和国防部,可是触犯了第一宪章,谁能救你?毕竟你还不是联邦新一代的军神。
从浩劫至今日,数不清的岁月里,没有人能够挑战宪章局并且获得胜利,事实上,基本就从来没有人敢于挑战宪章局。
只是许乐却恰好知道某个人曾经放肆潇洒地做过这种事情,并且还能在矿坑边喝红酒吃牛肉,闲暇时去疗养中心嫖嫖妓,享受一下人生。
……
许乐不是大叔那类人,有些兄弟朋友漂亮的未发生关系的姑娘加战友,在战场上浴血亢奋,看看电视小说,这种日子他很满足,所以他并不准备无缘无故地抛开一切,去反抗宪章光辉。
只是在他看来,宪章光辉和宪章局根本就是两码事,宪章局终究只是一个服务中央电脑的秘密机构。他曾经无数次沐浴在那片光辉中与那个存在闲聊打趣,畅游过沧海的人怎会惧怕趟过小河沟,心态不同,他自然无法像一般人那般敬畏宪章局。
听到那个眉清目秀的女官员说出那句话,他没有畏惧,只是沉默地戴正了军帽,对着泛着金属光泽的战舰天花板竖起了带着斑斑血迹的中指,就像对着笼罩着无数星系的宪章光辉,说道:
“去你妈的第一宪章。”
这个年轻军官疯了,无论是宪章局的官员还是感情倾向许乐的军人们,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心中浮现同样的想法。
谁知道许乐还没有完,他继续伸着那根不雅的中指,对着墙边那排高端的计算终端和宽幅光屏说道:
“老东西,这是给你的!”
听见老东西三个字,白副主任和宪章局官员们的脸色微微一变,长年在宪章局大楼工作的他们,对于这看似普通的三个字非常敏感,只是这三个字出自许乐之口,让他们更加吃惊。
宪兵们终于赶了过来,荷枪实弹的他们对许乐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虽然没有动用高强度塑料绳,却也代表了某种强制性的要求。
许乐在押送下向外走去,就在此时他的左眼里闪过一行白色的光符,那是联邦中央电脑对他的中指做出了最迅捷而格外无辜的反应。
“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哩?”
看到老家伙的回答,他忍不住自嘲微涩一笑,却在走出房门前停住了脚步,回头望向室内众人。
宪章局官员们因为他的一回首而顿时紧张起来,不知道这个疯子会不会再扑上来打人,那些奉命而来的宪兵更是下意识里微微抬起枪口。
“我们组里那名卷发官员叫什么名字?”他望着白副主任问道。
白副主任一怔,说出一个人名,眯着眼睛冷声说道:“为什么要问这个?他已经死了,难道你还要他负责任?”
“他是和我们一起出任务死的,所以我必须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名字会出现在七组的牺牲名录当中。”
许乐说完这句话,对着白副主任敬了一个军礼,然后离开。
……
作战期间,把一名宪章局官员殴打至残废的边缘,无数人亲眼目睹了那暴戾的一幕,联邦军方即使想替许乐折腾些什么后路,也不可能硬顶着宪章局的怒火,就此不了了之。
前线指挥部一方面用最快的速度将此事报知国防部,另一方面也不得不对许乐发出了惩戒措施,同时忧虑地等候着首都星圈宪章局的态度。
许乐得到的军纪处罚是被关禁闭,要被一直关到宪章局方面做出决定为止,这看上去是很严厉的手段,但他自己倒并不以为意,要知道杀死麦德林后,在狐狸堡垒被关了几个月的黑牢,他也一样挺了过来。
大不了让老家伙多搞几部爱情动作片看看好了。
他能平静地面对这一切,七组的队员却无法平静。
许乐中校为了替自己这些人和死去的战友讨还公道,将宪章局官员痛揍一顿,结果被上级关了禁闭!
一时间,整个营房里充满了带着肃杀味道的上膛声,除此之外,营地死寂一片,但不知为什么,总让经过营房的别的部队觉得里面隐藏着无数嗷嗷叫的野兽,正时刻准备冲出来。
表面低头温顺实际却是锋利噬血,能够震慑一下这些汉子们的白玉兰保持着沉默,表面满是尖酸文艺腔,实际上圆滑谋事老辣的兰晓龙也保持着沉默,甚至从某种角度上说,他们是在放任七组队员们酝酿这种狂暴的情绪。
因为白玉兰和兰晓龙非常清楚,许乐做的事情意味着什么,得罪了宪章局意味着什么,如果不闹出大动静来,只怕他们立意追随的那个小眼睛男人,真会出大问题。
这间普通营房中的异常情绪,终于穿破大气层,直抵繁星之间的联邦舰队,联邦军方163前敌指挥部,在斟酌许久之后,终于破例做出了某种回应。
第二天,一艘轻型战舰降落在了菱形基地中,被暂时剥夺了军职的许乐中校,被押送回了七组营房。
营房外围增派了一支宪兵,依然是禁闭,只是换了个地方,依然还要等待首都星圈那边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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