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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墨‘玉’神座上的裁决大神官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帘外低头跪地的少‘女’,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眸里却似乎隐藏着很多复杂的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裁决大神官冷漠说道:“虽说你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废物,但我希望你的眼光依然还在。”
这道声音微显嘶哑,从容优雅里隐隐透着一股掩之不住的暴戾气息,直接将神座前那道珠帘震的摇摆撞击不停,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道殿之中,仿佛暴雨不停落在空着的漆瓷空碗里。
叶红鱼安静跪在帘前,没有因为这些杂碎的声音以及声音里所蕴藏的威压有丝毫动容,只是把头埋的更低了些,显得更加恭谨。
一名裁决司执事从帘后走了出来,双手拿着一份宗卷,走到她身前,温和安慰一笑,然后把宗卷递到她的手中。
叶红鱼安静接过宗卷,没有起身,依旧跪着,认真把宗卷里记载的内容仔细看了一遍,然后陷入了长时间的思考。
宗卷由出使唐国的神殿使团经由秘密途径传回西陵,执笔是天谕司司座程立雪,宗卷里的内容是对书院侧‘门’宁缺和柳亦青一战的详细描述。而描述的重点当然放在宁缺那一刀最后展‘露’出来的神术。
“你见过那个人,有什么看法?”
裁决大神官冷漠而肃穆的声音,再次从珠帘后响起。
叶红鱼静静听着珠帘撞击的声音,缓声说道:“宁缺修为境界之快,超出了我的预判,至于天谕司所以为的神术……在我看来只是徒有其形,因为根据细节看,当时宁缺那一刀凝结的天地元气,最终化作的昊天神辉。应该是由刀内迸发而出,并不是从自然里撷取。”
道殿内一片死寂。
叶红鱼通过卷宗上的细节,对宁缺那一刀的真实手段,产生了某种怀疑,这种怀疑指向某个很惊人的事实,所以场间一片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裁决大神官声音微低问道:“你能确认?”
叶红鱼摇了摇头,说道:“当年轲先生也在世间展‘露’过神术。而且宁缺的小‘侍’‘女’既然拜在了光明神座‘门’下,那么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谁都无法怀疑他,就算能怀疑,也无法把这份怀疑昭示天下。”
裁决大神官毫无情绪看着跪在身前的她,忽然说道:“你能不能证明?”
叶红鱼平静说道:“以往能,现在不能。”
裁决大神官看着少‘女’这副恬静神情。便觉得有股燥意自‘胸’腹间生出。沉怒说道:“那你还有什么用?”
叶红鱼沉默片刻后说道:“至少还有眼光。”
一道沉闷如雷的咳嗽声,忽然在珠帘后响起,然后无法停止。
过了很久以后,裁决大神官才止住咳嗽,隔着珠帘冷漠注视着她,说道:“你已被莲生那个魔头污了身躯,需要净化,选择石屋苦修避世是个不错的选择,这段时间。你先不要理会司里的事务了。”
叶红鱼很清楚,神座大人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等于剥夺了裁决司大司座的位置,事实上自荒原归来后,她隐居石屋,便很少理会裁决司里的事务,然而不理会和被剥压理会的权利是两回事。
她如今实力严重受损。境界已经跌落到‘洞’玄中品甚至还在继续向下,如果连裁决司司座的位置都不复存在,那么神殿里曾经在她身前吃过无数苦头的人们,或许会把那些嘲‘弄’鄙夷的目光,变成真实的行为。
叶红鱼跪在神座之前。沉默不语,没有接话。
裁决大神官有些疲惫地重新向后靠去。以手撑额,看着帘外的少‘女’,幽深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厌倦和轻讽。
如他这等端坐在云端的神殿巨头,绝对无法接受神座之前有人试图保持着骄傲,不肯谦卑地下跪低头,以往那些年,因为叶红鱼的天资,掌教欣赏她,他也器重她,再加上观里那人,所以他能平静看着她骄傲,甚至扶植她的骄傲,但现在既然她没有骄傲的资格,那么便归于沉寂吧。
“这件事情,本座已经修书入观,你那位兄长,对本座的处置表示感谢。”
裁决大神官冷漠看着帘外的少‘女’,击碎她最后的心理依赖。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后,叶红鱼的神情变得有些黯淡,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眉宇间尽是自嘲和失落的情绪,就像是一个看似坚硬的‘鸡’蛋,终于被人击碎了最外面的那层薄壳,‘露’出脆弱的内在。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似乎终于清醒了过来,‘唇’角泛起一丝有些凄惋的笑容,对着珠帘后的神座行了一个大礼,说道:“这些年来,靠着神座大人庇佑,才有了今天 ,容弟子拜谢大恩。”
裁决大神官皱眉看着行礼匍匐于帘前的少‘女’,忽然间觉得自己的决定似乎匆忙了些,总觉得少‘女’‘唇’角那丝凄婉的笑容,还有这句听上去有些绝望悲伤的话,隐藏着一些自己没有看明白的意思。
叶红鱼行礼完毕,缓缓站起身来,就在离去之前,她看着帘后墨‘玉’座上的神座大人,轻声说道:“南晋剑阁与书院之间的这场故事,弟子以为裁决司还是不要‘插’手为好,虽然这是事后之言。”
裁决大神官看着她忽然再次痛苦地咳嗽起来,厉声喝斥道:“境界跌落不可怕。你道心怯懦如斯才是真的可怕,我西陵神殿统领世间,裁决司执行教典戒律,任谁人又胆敢对此发问?”
叶红鱼不再多说什么,走出了这座黑‘色’的道殿。
站在道殿外高高的石阶最上方,看着桃山外的田野炊烟,她沉默片刻后忽然叹息说道:“又有人要死了。”
先前那名把卷宗递给她的执事,送她一直送到殿外,此时正安静站在她的身旁。听着她的感慨,也忍不住感慨起来,声音细若呢喃说道:“神座大人最近这些月常患伤风,咳嗽的有些厉害,脾气也暴燥了些,还请司座大人不要往心里去,至于剑阁一事,该死的人总是要死的。”
作为西陵神殿最强大恐怖的大神官。境界早已晋入知命巅峰,端坐云头看世人皆如蝼蚁,似这样的人早已百病不侵,又哪里可能伤风,不可能伤风,又怎么会咳嗽,不咳嗽又怎么会脾气暴躁?
叶红鱼看着远处那些用嘲‘弄’鄙夷怜悯目光看着自己的裁决司执事们。忽然同情说道:“被光明神座伤了。要好可不是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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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神殿有一位掌教大人,有三方神座。
无论坐在神座上的人是老是病是伤还是被囚,但只要他们还活着,他们便是地位无限尊崇,受到世间亿万民众膜拜敬仰的大神官。
去年某时,被囚幽阁十余年的光明大神官叛教逃离,然后在长安城郊外某座无名山上与颜瑟大师同归于尽。
西陵神殿上便空了一方神座。
神座空以待人。
西陵神殿不可能允许这种情况持续太长时间,所以当知晓光明大神官曾经在世间留下传人后,神殿急迫要做的事情。便是把那位传人带回西陵。
这件事情暂时还处于秘而不宣的状态之中。
神殿之外的人们,如果知道这件事情,大概会产生某种疑‘惑’,为什么前任光明神座叛教而出,给神殿带来了极大的伤害,西陵神殿里的人们,却依然要选择他的传人。来接任光明神座的位置。
但对西陵神殿里的人们来说,这件事情却是非常自然,因为叛教的光明大神官,依然是光明大神官,更因为无数年来。桃山三方神座的传承,从来不是由掌教或大神官自己决定。而是由昊天决定。
三方神座的传承,各自依遁着不同的路径。
裁决神座的传承,是昊天通过对力量的评判而做出选择。
天谕神座的传承,是昊天通过对预言的显‘露’而做出选择。
光明神座的传承,是昊天通过对光明的延续而做出选择。
将死的光明大神官,在长安寻觅到自己的传人,这必然是昊天的意志,那么那名传人,便一定是未来的光明大神官。
尤其是南海传来消息后,西陵神殿掌教和天谕神座,愈发坚定了自己的信心,毫不犹豫让光明神座等待它真正主人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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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四十七巷,老笔斋中。
宁缺看着身前的程立雪,沉默了很长时间。
在荒原右帐王庭里,他曾经与这位神殿天谕司的司座大人相遇过,在那次争端中,程立雪表现的平静甚至公正,给他留下了良好的印象,但今天看着对方银白如雪的须发,他却觉得很不自在。
因为对方是西陵神殿的大人物,但先前‘交’谈时的态度却是那般诚恳、甚至显得有些谦卑,尤其是当桑桑端茶上来时,程立雪恭谨的模样,让宁缺总容易产生某种错觉,这个家伙是不是自己和桑桑将来生的儿子。
宁缺端起桌上的茶杯,思考片刻后说道:“我大概明白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我真不能应承你什么。”
程立雪静静看着他,忽然蹙眉说道:“虽说这些年来,神殿与书院之间偶有误会,但彼此还算尊重。”
宁缺说道:“我很尊重昊天道‘门’。”
程立雪叹息说道:“桑桑师妹日后是我神殿的光明神座,包括我在内,世间亿万昊天信徒,对着她都要下跪行礼,不敢多言多视,然而十三先生你却让她在此间铺‘床’叠被端茶倒水,那么对道‘门’的尊重究竟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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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态一落千丈,但俺不能弱!俺再去写一章!更新时间肯定很夜,不知啥时候能写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