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野的聲音
allen 2022-01-19 159 0 0 0 0

  沟通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澳洲原住民使用的单字很难发音。大部分的字很长。例如,他们提到一个部落,名叫“皮提安提雅提亚拉”,另一个部落叫“杨困提雅提雅拉”。很多字听起来发音相似,直到我学会极度小心聆听,才分得清楚。据我了解,世界各地的记者对如何拼写澳洲原住民的名字,并无共识。有些用B、DJ、D和G,同样的字,其它记者则用P、T、TJ和K。重要的是,不管怎样拼写都不牵扯到对错的问题,因为原住民自己并不使用字母。争论这种问题,永远不会有结果。最让我伤脑筋的是,和我一块徒步漫游澳洲内陆的原住民,使用一种鼻音,我觉得很难发得出。发ny这个音时,我强逼自己把舌头顶在后牙上。如果你这样做,然后说Indian这个英文单词,你就懂得我的意思了。另外还有一个音,要求你把舌头抬起来,向前快速的震动。他们唱歌时,嗓音往往非常轻柔,充满韵律,但会突然冒出一种十分刺耳的声音。

  “沙”这个字,在他们的语言中有二十多种不同的说法,用来描述澳洲内陆的沙土种种不同的质地、型类、样貌。但有一些字很简单,例如Kupi就是“水”。他们似乎很喜欢学我们的字,跟我练习发音,并不觉得困难,而我学习他们的发音,就显得笨嘴笨舌多了。由于他们是主人,在选择沟通的语言方面,我是客随主便。乔夫借给我的历史书中提到,英国最初在澳洲建立殖民地时,这儿的原住民总共有两百种不同的语言,外加六百种方言。那些书没有提到“心心相传”的沟通方式,也没提到手语。和原住民沟通,我使用一种粗造的手语。这是白天最常使用的交谈方式,因为他们大部分时候利用心灵感应,来传达讯息或讲述故事,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不打破静寂,我就尽量不出声,有什么话要向走在我身边的人说时,只好打个手势。我们使用全人类共同的一些手语,例如招招手,意思是“来这儿”;举起手掌,意思是“停止”;把手指伸到嘴唇上,叫你“不要讲话”。我根原住民相处的最初几个星期,他们常不叫我讲话,后来我学乖了,不再事事发问,反正时机到了,他们会把我该知道的主动告诉我。

  有一天,我跟大伙走在路上时,闹了个笑话。我被虫子咬了一口,很自然就搔起痒来。他们一看,哈哈大笑,纷纷模仿我搔痒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原来我那个手势的意思是:我看到了一条鳄鱼。那时,我们距离最近的沼泽至少两百里哪!

  累积而来的“毒气”

  我们结伴旅行了几个星期后,我开始注意到,每次我脱队时,就有好几双眼睛环绕在我身边,瞧着我。天越黑,那些眼睛就显得越大。最后我总算看清楚了那些东西的形貌。原来有一群凶猛的野狗,出没在我们路途上。

  我拼命跑回营地,向乌达报告我的发现——头一次我真的吓坏了。乌达转告部族长老。附近站着的族人都走了过来,围成一团。我等待他们开腔,因为我已经知道,这个部落的人说话从不脱口而出,他们总是三思而后言。我等待了大约从一慢慢数到十那么长久,乌达才向我转达会议的结论。他们判断,问题出在我的体味;我身体上的味道实在有点刺鼻了。这是真的,我自己闻的出来,从别人脸上的表情也瞧得出来。伤脑筋的是,我找不到解决的方法。水太稀有了,不能浪费在洗澡上,况且也找不到澡盆。我那些皮肤黝黑的伙伴,身上并没有我那种体臭。我为这个问题烦恼,他们也为我烦恼。我想,造成我那种体臭的原因有二,一时我的皮肤不断被曝晒,以致脱皮;二是我身上凝积已久的脂肪正在燃烧中,释放出大量“毒气”。我的体重天天都在减轻。当然,除臭剂和卫生纸的缺乏,使问题更加恶化。此外,我还注意到一点,我发现,每次吃饭后,他们走进沙漠中方便,排出来的东西并不像我们那么恶臭——在我们西方人的生活方式中,平常吃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实在太多。我敢说,吃了五十年的文明食物,我必须花一段时间,才能消除我体积存的毒素。如果我留在澳洲内陆,总有一天,我的身体又会变得干净。

  我永远记得,长老向我解释问题的症结和彻底的解决方法。他们关心的不是他们自己;不管怎样,他们已经把我当成自家人。他们并不担忧自身的安危;他们担忧的是那些可怜的动物。我的体臭把它们弄得神经兮兮。乌达说,那群野狗误以为,我们这个部落拖着一块腐烂的肉在路上走,那种气味熏的它们受不了,简直要发狂了。我忍不住哈哈大笑,因为我的体臭确实那么糟,闻起来就像一大块被抛弃在太阳下的牛肉饼。

  我说,只要他们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我都会很感激。于是,第二天中午,天气最热的时候,大伙合力挖掘一个四十五度角的壕沟,让我躺在里面。他们在我身上盖满泥土,只有脸孔露在外头。然后,他们又帮我弄来一些遮阴的东西。我就在壕沟里躺了约莫两个小时。被活埋在泥土里,孤零零连一根肌肉也不能移动——那种感觉可想而知。对我来说,这又是个崭新的经验。如果他们就这样走了,我会活活饿死在那里。最初我担忧的是,一些好奇的蜥蜴、蛇或沙漠老鼠会爬上我的脸。这一辈子,我第一次真正体会到四肢瘫痪的痛苦:你想叫手脚动一动,它们却偏偏不听使唤,毫无反映。可是,一但我放松心情,闭上眼睛,专心致志,把体内的毒气排除体外,从泥土中吸取沁人心脾、清新纯洁的养分,时间就过得比较快了。

  现在我总算那句老话:“需要是发明之母。”

  它还真有效!我们把臭味遗留在泥土里,继续我们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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